「你看我能不能阻攔。」謝珏冷聲開口。

　　江懷玉氣得胸膛劇烈起伏，「謝珏，你別太狂妄！你以為你是誰？皇上都點頭的婚事，你有什麼資格來廢？」

　　「呵，那就試試看。」

　　江懷玉更氣了，大步走上去。

　　高宛枝卻在此時突然開口，「江懷玉，我們退婚吧。」

　　江懷玉動作頓住了，臉上的神情像是被狠狠抽了一記，整個人怔住。

　　「你說什麼？」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正堂。

　　紅燭搖曳，賓客已散，空氣中還殘留著火焰熏灼後的焦味。

　　原本喜慶的氛圍，此刻凝滯如冰。

　　江父猛然從主位起身，「什麼，退婚？！」

　　江夫人也不可置信地看向高宛枝，「宛枝，怎麼就忽然要退婚了？雖說今兒府中失火，婚禮耽擱了，但改日再補就是，婚期不是難事啊！」

　　高雲枝坐在一旁，眉心微蹙，輕輕嘆了口氣。

　　她就知道，這樁婚事，成不了。

　　高宛枝低垂著眉眼，沒有說話。

　　突然，她擡腳向前，一跪。

　　「撲通」一聲，重重叩在地上。

　　江父江夫人猛地一震，幾乎同時驚呼：「宛枝！」

　　「郡主萬金之軀，如何使得？」

　　江夫人急得紅了眼眶，「你可是郡主，如何能對我們夫婦下跪？」

　　高宛枝卻沒有擡頭，「這件事是宛枝的不是，理應賠罪。」

　　江夫人急切上前，想要扶她，「宛枝，快別說了，咱們還可以商量——」

　　謝珏站在一旁，想走上前，一同跪下解釋。

　　可還未走近，便聽得她緩緩開口。

　　「宛枝當初未思周全，草率應下婚事，如今方知錯得深重。願以此身之禮，向江家緻歉。」

　　「我願親自入宮向皇上請罪，長公主府也會重禮賠償江家。」

　　她說得極為體面周全，將所有過錯悉數攬下。

　　江父與江夫人對視一眼，一時之間竟都說不出話來。

　　他們嘆了口氣，想要答應，江懷玉卻在此時突然站了出來。

　　「郡主，是否退婚，還請容我們再斟酌一二。」

　　「今日風波驟起，人人情緒難免波動，若就此決定，或許有失妥當。」

　　他看著江父與江夫人，「不如，我們都冷靜幾日，再做決斷。」

　　「冷靜幾日？」謝珏忽然譏笑一聲，「她都親口說了，要退婚，還等什麼？」

　　「江懷玉，你到底——」

　　他話還沒說完，忽然被一隻手拽住了手臂。

　　是秦九微。

　　她站在他身後，語氣極輕，「夠了。」

　　「你若是真為了她好，就別在眾人面前，將她所有的退路都堵死。」

　　謝珏喉嚨動了動，卻終究沒再出聲。

　　半晌後，高宛枝輕聲開口，「江家想要再斟酌，那就聽江公子的。」

　　「但我心意已決，不想誤人。」

　　她知道，今日這般突然提出退婚，已是她失禮在前。若此時再咄咄逼人，隻會讓江家更加難堪。

　　江夫人也和母親交好，她不想讓兩家因此結仇。

　　馬車朝王府駛去。

　　秦九微靠坐轉頭看向謝珏，「今天的火，是你放的？」

　　謝珏沒有躲避，點了點頭。

　　秦九微語氣帶了幾分無奈與惱意，「這件事辦得太不妥當了。若是今日火勢再大些，真出了人命，就是犯了王法，傷了無辜。」

　　「我錯了，母親。」謝珏低頭。

　　他雖放火，但一直在暗中觀察，避免傷到無辜之人。

　　謝硯禮看著他，「你是真的想娶高宛枝？」

　　謝珏沉默了一瞬，低聲應道：「想。」

　　「用不用我幫你？」

　　謝珏擡眸看了他一眼，隨即搖了搖頭。

　　「父親，不用。」

　　他自己就可以。

　　次日清晨，京中巷陌，街邊茶樓早早開張，百姓三三兩兩聚在茶案前，正熱切議論昨日江府婚禮之事。

　　「你聽說了嗎？江府婚禮，居然著了火！」

　　「怎麼會突然起火呢？昨天我路過，火光衝天，連官兵都去了。」

　　「聽說是從後院燒起來的，一下就蔓延開了，現在江家人都搬去別院住了。」

　　「那這婚禮還辦嗎？人都成親一半了……」

　　「誰知道呢，婚事也沒說退，估摸著，等江家把後院修好，還是會接著辦。」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議論紛紛，話題熱烈。

　　茶樓二層最角落的一間雅閣，窗檻半開，一襲深青衣袍的少年立於窗前，目光自簾後望著人群。

　　謝珏手中捏著一枚茶盞，卻始終沒有送到唇邊。

　　長慶從外快步進來，謝珏低聲吩咐，「去查江家在京中所有的生意，鋪子、貨源、賬冊、來往人手，越詳細越好。」

　　「是，屬下這就去辦。」

　　長公主府。

　　高宛枝坐在桌前，她腦中迴轉著昨夜那一幕。

　　火光映紅半邊天，他將她拽進屋內，不容分說地吻她。

　　高宛枝的臉頰浮起淺淺紅暈，她一瞬恍神，忽聽門外傳來腳步聲。

　　「郡主。」一名侍女在門外輕聲稟道，「謝公子在前廳，說想見您。」

　　高宛枝愣了一下，「他說為何而來？」

　　「謝公子沒說，隻是說，想見郡主一面。」

　　高宛枝沉默了一瞬，「讓他去花廳等，我一會兒就去。」

　　花廳。

　　謝珏早早到了，雙眼不時看向門口方向。

　　不多時，腳步聲由遠及近，門簾一掀，高宛枝緩步而入。

　　她身著一襲桃粉褙子，腰間細綉暗紋。

　　高宛枝看了眼他手中的食盒，輕聲道：「你帶了什麼來？」

　　謝珏連忙打開食盒，將一碟一碟地取出擺好。

　　「你不是喜歡用糯米點心？這幾樣都是新做出來的，軟糯不膩，你嘗嘗。」

　　謝珏布好之後，擡頭看向她，嗓音低低的，「那晚梨園的事情是我不對，之後也是我說錯了話，你若還生氣，罵我，打我都行。」

　　「但不要不見我，好不好？」

　　高宛枝的手在袖中握緊，在他目光中走過去，坐下，拿起一塊點心，輕輕咬了一口。

　　「味道確實不錯。」她低聲說。

　　謝珏愣了一下，隨即笑了。

　　謝珏看著她吃了第一口，心中那根緊繃的弦終於鬆了些。

　　他自己也拿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口。

　　片刻後，謝珏收斂了神色，語氣認真許多。

　　「你真打算把這婚事的去留，交給江家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