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老太想到以前一聲聲外婆，何嘗不是心軟了一下。

　　又想到女兒受的屈辱，頓時一腳毫不留情地把宋瑞兒踹開。

　　她不能心軟，不能為了這個白眼狼，對不起女兒受的苦。

　　現在聽著外婆的呼喚，隻覺得刺耳，隻覺得難聽。

　　然後喬老太快步走向廚房。

　　她用一個半大破碗舀了一碗飯，又往碗上扒了一些素菜，然後端著碗就出來。

　　把碗往宋瑞兒的面前一放：「吃吧，算是我喬家對你的施捨，吃完這一頓不要再來了，你有你自己的家。」

　　宋瑞兒看到飯碗裡，不由得一愣，都是寡飯素菜，一點葷腥都不見，叫他怎麼吃啊。

　　不由得又苦著一張臉：「外婆，不夠吃。」

　　「怎麼不夠吃？這裡面有兩碗米飯的飯量。」喬老大指著碗反問，都餓到這種程度了，這小子還挑三揀四的。

　　怕不是想要一開始在這裡打開一個口子，以後好來討要吃的。

　　凡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馮氏也冷冷道：「你吃，吃不夠再給你添米飯，要是噎到了，有水給你喝。」

　　大家都紛紛猜到了宋瑞兒的心思，真餓的人是不會這麼挑的，拿到吃的就迫不及待開吃。

　　當然宋瑞兒這樣子也是真的餓了，隻是他有別的想法而已。

　　要拿喬家的好，去給宋家做投名狀呢。

　　一個個臉上升起了厭惡。

　　這小子，是半點喬家人的秉性都沒有繼承到啊。

　　宋瑞兒沒想到喬家會這樣狠心，連一塊肉都不給他，米飯上一點油都不沾。

　　他眼巴巴地看向喬雲妮，才發現喬雲妮一直把臉扭向一邊，根本就不看他一眼。

　　「娘，瑞兒想吃肉，瑞兒好久沒有吃肉了。」他終於還是開了口。

　　還在宋家的時候，吃飯喬雲妮好不容易得到的肉，從來捨不得吃，都是給他們姐弟倆。

　　他就不信，作為一個母親，喬雲妮真的對他一點憐憫之心都沒有了。

　　這一聲好久沒有聽過的娘，讓喬雲妮心頭一疼。

　　她懷胎十月，生育的時候差點難產的孩子，如今隻有到絕境的時候，才會喊她一聲娘。

　　對於宋瑞兒來說，這一聲娘無比奢侈，甚至是對她的一種施捨，是他好不容易的讓步。

　　可是對於她來說，卻是那樣的廉價和諷刺。

　　喬雲妮緩緩吸了一口氣：「宋瑞兒，你是男人，就拿出一開始的骨氣來，而不是當初那樣硬氣，恨不得跟我，跟喬家人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現在又來求。」

　　哪怕宋瑞兒已經不認他這個娘了，可是是她親身生出來的，還是希望他有一點氣性。

　　哪怕是那種白眼狼的氣性，說到做到，才有一點男人的意思。

　　可轉眼之間，他就來跪喬家人了。

　　她是很失望的，現在的失望跟前面又有一些不同。

　　宋瑞兒似乎被她這句話給激到了，靠在了大門邊，低頭吃著那碗飯。

　　他吃得咬牙切齒，低著頭，誰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喬鐮兒手上一熱，卻是被喬雲妮給握住。

　　一開始的時候很輕，逐漸地加重了。

　　透過茫茫的夜色，她看到了喬雲妮的那雙眼眸，好像閃爍著晶瑩的光點。

　　可是，喬雲妮的神情又很堅定。

　　她不會對宋瑞兒憐憫。

　　喬鐮兒心裏面感慨，握住了娘親的手，輕輕拍了拍。

　　大家沒有再管宋瑞兒，把大門一關，進廚房裡吃飯，很快廚房裡一片歡聲笑語。

　　宋瑞兒聽著那些聲音何其的刺耳，曾經他也是其中的一員，可是現在他卻像一個討飯的，端著一個破碗，坐在人家門口吃這點施捨。

　　他舉起了那個豁口的碗，忍不住想要往地上摔去。

　　可還是忍住了，他已經幾頓沒有吃了，村裡其他人家，他更加沒臉去開口，畢竟當時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要堅決留在宋家。

　　吃好了，宋瑞兒肚子飽了來了力氣，把那個破碗帶走，挑了一個地方，狠狠地摔向一塊石頭。

　　砰地一聲，破碗碎了。

　　宋瑞兒這才舒服一點，又對著那些碎片吐了一口口水，方才離開。

　　這一幕，被出來上茅廁的喬老頭看在眼裡。

　　喬老頭就立在大門口，看著宋瑞兒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老頭子的眼神又平靜又冰冷。

　　比起喬家桌子上的有葷有素，葷的分量足，素的也是美味可口，宋家可就寒酸多了，潦草地做了一道炒苦瓜，一道炒白菜，又用兩個雞蛋打了一大碗湯，然後一家子圍在桌邊，默然不語地吃著，一個個臉上表情都不太好。

　　才失去了三十兩銀子，宋老大今天搭了一輛馬車去詠關縣賣菌子也不太順利。

　　他先是喊三兩銀子一斤，那些有錢人家覺得好吃是好吃，但不至於要三兩銀子。

　　宋老大不信這個邪，他一定要找到肯用三兩銀子買一斤菌子的人家才肯罷休。

　　所以他整天都在詠關縣富人巷留連，最後一咬牙，降到二兩銀子一斤，還是沒人買。

　　村子裡去詠關縣賣菌子的人家，紛紛賣完離開了，宋老大手裡的菌子還是沒有出手。

　　最後有一戶人家冷眼看著他：「那些來賣大田特產的，跟你是一個村子的吧，人家隻要七百文一斤，你也未免太獅子大開口，太貪心了，這樣吧，給你六百文錢一斤，愛賣賣，不賣算了。」

　　「我們手裡是有點錢，你別當我們是傻子，我們知道這種東西的行情價了，是不可能給你二兩銀子一斤的。」

　　宋老大看著日頭偏西了，再不賣完，回來的馬車都沒有。

　　而且他等了這麼久也失去了耐心，乾脆一咬牙，六百文錢賣了。

　　八斤菌子，賣了四兩。

　　那三十兩的口子，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填上呢。

　　所以宋老大是窩著一肚子的火氣回來的。

　　等到了家一對，宋家今天上山的才找了七斤菌子，明天隻能賣一兩出頭了。

　　所以，宋老婆子咬牙切齒的，隻磕了兩個雞蛋。

　　「怎麼喬家人上山的時候找到那麼多菌子，輪到我們了，隻找到這麼一點。」

　　沈氏忿忿不平。

　　「當時是隻有喬家人一家去找，哪怕山頭生的菌子再少，也能找上一兩背簍，現在這麼多村裡人去爭搶，分下來肯定就少了。」陳氏哼道。

　　宋老大說：「都怪喬家人自私，當時隻告訴我們宋家，我們宋家跟著保密，錢兩家賺不更好。」

　　「現在不但我們賺得不多，他們也被拖累了，活該，他們想蓋大一點的院子是蓋不起的。」宋大花幸災樂禍。

　　今天她可是看到了，喬家人並沒有找到多少菌子。

　　想到這個事，宋家人終於覺得好受一點了。

　　宋老二又說：「去那麼遠的縣城，來回馬車還有吃用，都要花上一百文錢，還不如去清水鎮上，賣完了馬上回來找菌子，還能多掙一點。」

　　宋老婆子一想是這個理：「成，明天就去清水鎮上賣，避著點村裡人，不要讓他們看見。」

　　什麼規則，對他們宋家人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