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叔,朕知道。”前頭行走的人,突然幾近無聲的道了句。
皇室從來都是利益至上,他也是。
他是東越皇,他會跟以前每一任皇帝一樣,按照皇室規矩跟祖制走下去,穩固朝堂,穩定江山社稷。為此,沒有什麼不能交換,沒有什麼不能給。
隻是他現在還不想給。
就堅持到,他堅持不下去那一天。
巴豆被安排在臨華殿偏殿歇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突然知道七七失蹤的消息,心情太過煩躁,躺在偏殿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最後幹脆起身走出皇宮。
等到自己再回過神來時,巴豆方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的又來到闵府,爬上了人家府邸偏院的牆頭。
“既然來都來了,那就看看再走吧。”給自己找了個理由,巴豆趴在别院屋頂上,看着下方院子裡還在忙碌的身影,心裡焦躁奇異的,慢慢平靜下來。
此時已經亥時末,闵姿還沒能休息。
院子裡沒有下人,什麼事情都需要她一個人忙活,給娘親喂完最後一次藥,給她沐浴擦身,再将院子收拾幹淨,幾乎每天都得到子時她才能歇下。
這樣的作息,她已經習慣。
洗幹淨換下來的衣裳,晾好,闵姿擦去額上薄汗,方拖着疲憊身子回房。
漆黑的房間點上油燈,昏暗光線頓時盈滿一室,将整個房間映照得暈黃。
因為是女子閨房,巴豆沒有去偷看,翻身躺在屋頂上,雙手枕在腦後,望着頭頂涼月,不知不覺間,眼皮子開始重下來。
“咣當——”
東西落地的輕微聲響将巴豆從迷糊中驚醒,顧不得其他,立即掀了瓦片往下看去,便見本來早該歇下的少女正伏在梳妝台上熟睡,而她腳邊,是被打翻的油燈。
油燈傾倒,燈油流了出來,火勢順着燈油蔓延極快,眼看就要燒上少女裙擺。
此時少女也悠悠醒轉了,發現眼前狀況,被吓得驚叫了一聲,慌忙中鞋子踩上了燈油,瞬間染上火苗。
“噗。”
輕響過後,少女愣愣盯着烏漆嘛黑的繡花鞋,臉上驚慌猶在,眼裡全是震驚及不解。
她什麼都還沒做,腳上的火就滅了,地上的火也滅了。
怔愣良久,少女慢慢蹲下來,将傾倒的油燈扶起,然後腦袋埋進了雙手間。
有隐忍又細碎的嗚咽,從少女雙手縫隙漏出來,飄進屋頂少年耳裡。
他坐在那裡,自上而下看着她瘦削肩膀不停抖動,眸光深沉晦暗。
最後,視線從她身上移開,落在了她旁邊的梳妝台。
梳妝台面朱漆斑駁,很老舊了。
上面放着一面銅鏡,一把木梳子。
在銅鏡的後方,靠着牆壁位置,還整齊擺放着一排東西。
茶缸子。
全是茶缸子。
擦拭得幹幹淨淨的,外觀各不相同,隻從色澤就能看出來,每一隻都年代久遠。
如果太公在這裡,一定會很喜歡。
——以後我跟爹娘上街的時候,要是看到有你說的茶缸子,我買下來送給你太公。
——行,買了你先留着,以後我要是再來東越,就找你要!
兒時戲言,原來有人始終記得,并且一直,在履行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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