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晰煞有其事地拎著一籃子雞蛋進了屋。
仔細問過郝大娘這東西吃時有沒有什麼講究,特意讓人選了幾個去給蘇沅做蒸蛋。
蘇沅看著他為了幾個雞蛋如此鄭重,撐不住樂出了聲。
她打趣道:「林大人,聖人書中言,子言不語怪力亂神,你這是忙活什麼呢?」
林明晰聞言眼底多了些許尷尬,可還是很堅持。
「不管,好的就該吃,總之吃了對你也沒壞處。」
蘇沅對蒸蛋接受良好,聳肩一笑坦然接受。
「行行行,聽你的。」
吃過飯,林明晰牽著蘇沅在院子裡散步,兩人走著走著,就說起了懷北當地的各種習俗。
得知當地無學堂,無書院,甚至沒有幾個像樣的教書先生,孩子生下來放在荒原地裡肆意生長。
有什麼好的祈願也是去求神拜佛,或者是寄予一些聽起來就很沒著落的習俗,蘇沅不禁輕聲嘆氣。
她輕輕地說:「想有好前程,好出路,滿天山神佛不可信,歸根究底還是得靠自身。」
否則光是靠著求神拜佛,心中祈願怎能實現?
林明晰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輕聲道:「我之前就在想這個問題,想讓這裡的孩子有出路,還是得設法將書院開設起來,儘可能地讓孩子去讀書。」
「讀書雖不能保平步青雲大富大貴,可書中聖言壯舉,多讀總是不錯的。」
儘管不能讓人人都靠著讀書光宗耀祖,可讀過書,識大體,明大義,這才是真正的興盛之道。
隻是這想法雖不錯,可想實施起來卻極其艱難。
想追求思想上的進步,總要想把肚子吃飽。
否則連溫飽都不能解決,怎會有人願意花銀子把孩子送進書院?
林明晰無聲一嘆,低聲說:「書院的事兒隻能是暫時壓著,等先把荒地解決了,百姓碗裡堆上了自家產的飯菜,吃飽穿暖了,或許就能慢慢地提上日程。」
蘇沅抿著唇嗯了嗯,若有所思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總要一步一步慢慢來。」
「對了,城外的荒地弄得怎麼樣了?」
「我聽說水井已經打好了?」
懷北這地界雖氣候不好,風沙大,可地底下卻不缺水。
林明晰隻是讓人找找看能不能打出井來,沒想到幾日就有了好消息。
他眉眼間難得閃現出一抹輕鬆,笑道:「我原本想著能打出一處出水的井就算不錯了,可這些人確實是能幹的,竟尋到了兩處,出水的情況都很是不錯,隻要稍加以修繕,就能長久取水。」
有了水井,荒地的澆水問題就不需發愁了。
他頓了頓神色微妙道:「沃土的肥已經弄得差不多了,隻是坑挖得小了些,可能不夠,這幾日會有人再挖一個,不過我短時間內應該暫時不會出門。」
林明晰事事都求親力親為,說出自己不去了這話著實讓蘇沅意外了一瞬。
她奇怪道:「不出門,在家嗎?」
聽出她的納罕,林明晰眼中閃出了一絲說不出的幽怨。
「我在家陪你,不好嗎?」
蘇沅聽了更覺古怪,擰著眉說:「可是我不需要你陪啊。」
她自己在家好吃好喝好睡,還沒有林明晰在時那麼多禁忌。
蘇沅表示自己真的可以。
並且還能過得很開心。
林明晰聞言慢慢地黑了臉,深深吸了一口氣悶聲咬牙:「沅沅。」
「你真的那麼不需要我嗎?」
他的聲音不大,語調甚至還很溫柔。
可不知為何,蘇沅愣生生從中聽出了一種咬牙切齒的意味。
彷彿隻要蘇沅敢說不需要,他就能立馬把牙齒磨利了狠狠地咬她一口。
蘇沅很是識趣地搖了搖頭,一本正經道:「不,我剛剛都是胡說的。」
「其實我特別特別需要你陪,你不在家的時候,我連飯都吃不香。」
雖然知道這是蘇沅用來糊弄自己的話,可林明晰聽了,眉梢還是舒展出個滿意的弧度。
他心愉點頭:「這就對了。」
他扶著蘇沅繼續在院子裡轉圈散步,等數著差不多到了數,這才願意放蘇沅回屋休息。
一夜無夢好眠,蘇沅再起床時,就發現家裡多了好幾個生面孔。
剪月隔著屏風指了指外頭的人影,低聲解釋:「這兩個是夫人從盛京送來的接生嬤嬤,緊趕慢趕了一路,總算是趕在您生產前到了。」
這些人按理說應該早半個月就到的。
可來的時候路上出了點兒岔子,耽擱了時辰,這才在昨日半夜趕到。
剪月伺候著蘇沅穿好衣裳下床,扶著她往外走的時候說:「夫人原本還想給孩子安排幾個乳母的,可怕路途遠了顛簸到了也不合適,就說讓大人在城中找幾個穩妥的來用。」
「大人前些日子就吩咐我去尋人,眼下都在外頭候著呢,您一會兒出去瞧瞧,看有沒有合您眼緣的?」
蘇沅沒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南歌離和林明晰安排如此周全,愣了一下略顯抗拒地說:「接生嬤嬤可以要,乳母不用。」
剪月怔了一下,訝然道:「您的意思是?」
蘇沅揉著腰打了個哈欠,慢悠悠地說:「我的孩子我自己帶,實在不行還有你們和林明晰搭把手,要乳母作甚?」
她雖沒生養過孩子,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孩子生下來什麼也不知道,誰帶得多自然就跟誰親近。
好不容易生個娃,交給別人帶著,回頭見親娘不如見乳母親,那算怎麼回事兒?
光是想想蘇沅就能憋屈死。
剪月目光微轉明白了蘇沅的深意,可還是心疼道:「都說孩子吃奶,吃的是親娘的血氣,您雖身子康健,可隻怕也受不住。」
「要不這樣,乳母留下一個,到時候……」
「真不用。」
蘇沅哭笑不得地看著憂心忡忡的剪月,慢條斯理地說:「孩子我定是要自己帶的,而且我敢保證,你擔心的事兒一定不會發生。」
「不管是我,還是孩子,都會很好的。」
剪月拗不過她隻能苦著臉說是。
她帶著蘇沅瞧過接生嬤嬤,按規矩給了賞賜,又扶著蘇沅回屋吃飯。
蘇沅近日不知怎地,胃口格外的好。
連著喝了兩碗粥,連吃了三個包子看起來都還是意猶未盡的樣子。
冬青怕她吃多了積食,正想說扶著她出去走走。
就見蘇沅突然擡起了手。
蘇沅吸氣感受了一下身上的微妙,抿唇遲疑道:「許大夫昨日把脈時說,大概什麼時候生來著?」
冬青愣了愣,定聲道:「許大夫說應當是在月底,大概還有二十來日的樣子。」
蘇沅緩緩呼出一口熱氣,扶著肚子站起來說:「林明晰呢?」
「大人今日沒出門,一大早就去找了許大夫,這會兒應當還在許大夫的院子裡。」
「很好。」
「去幫我把林明晰和許大夫都一起叫來。」
冬青腦中白光突閃手猛地一顫,難以置信地看著蘇沅。
「主子?!」
蘇沅忍著不適扭頭對她和臉瞬間煞白的剪月擠出個笑,悶悶道:「這小崽子性子估計有點兒急,等不到月底。」
「去告訴林明晰,我可能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