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丫鬟打扮的蘇沅先從寺廟裡走了出去。
林明晰過了一會兒,才從後門離開。
蘇沅回去沒多久,來福就笑著前來彙報,說是方媛接了蘇沅的帖子,並且答應會在後日尋機會與蘇沅相見。
蘇沅對此倒是不覺得意外。
方媛這人身上疑點重重。
就算是這次她不答應。
蘇沅也會再想辦法與她碰面。
確定了與反應會面的時間地點,蘇沅若有所思的摸了摸鼻子,慢悠悠地說:「對了,城守那邊情況怎麼樣?可有答覆?」
想真的一舉將包正弘那個破作坊一鍋端了,光是靠著蘇沅之前去一次記下的地圖是不夠的。
最好就是在內部有接應的人。
從內起亂,才是最好的分解方式。
但是那個小作坊被包正弘守得死緊,輕易插不進去人。
也不好貿然有所行動。
如果能借著城守的手往內插人,就會順理成章許多。
這事兒蘇沅提過一次,但是城守當時不知為何拒絕了她。
昨晚宴席,蘇沅又說了一次。
城守說是會回去考慮,今日會給答覆。
來福聽見蘇沅的話,微不可聞的笑了一聲,輕聲說:「那人本是拿喬,並非是不曾意動,您剛出門不久,那邊就來信兒了,說是城守大人應下了您的要求,隻是細節方面尚需商議,邀您改日過府詳談。」
蘇沅呵了呵,語帶譏誚。
「談就談,我倒是要看看,他能談出什麼花來?」
「先生那邊的人可插進去了?」
來福笑眯眯的將一封信遞給了蘇沅。
蘇沅拆開看了一眼,盯著紙上的數字滿意的露出了笑。
「完美。」
「還有,給包正弘的東西送過去了嗎?」
來福微微點頭。
「蓋了印章的牽引條共計三張,一大早就著人送過去了,包老爺得了很是滿意,還特意讓下人帶了一些禮回來。」
蘇沅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嘴角,好笑道:「他倒是會做人。」
隻可惜,這人內裡實在是髒得刺眼。
不堪入目。
蘇沅隨手將手中的信撕碎,眯著眼慢條斯理地說:「戲檯子已經搭好,接下來,就看眾人粉墨登場了。」
螳螂捕蟬。
熱鬧的都在後頭呢。
蘇沅提出讓牢中之人前去織坊幹活,這事兒聽起來荒謬,可實際上卻並不是從未有此先例。
隻是知情人都選擇了閉口不提罷了。
城守一開始不願,那是因防備蘇沅的身份。
可如今蘇沅身份上的疑慮盡消,自然就沒了再遲疑的由頭。
牢中囚犯多得是。
死了沒了,都不見得會引起誰注意。
城守暗中批了一張條子,當日深夜,緊閉的死牢大門就打開了一條縫。
幾十個衣衫襤褸的男子,雙目緊閉手腳發軟的被人挾持著拖了出來,直接塞進了在門口等候許久的馬車。
蘇沅坐在馬車裡掀起了簾子看了一眼,眉心出現了個小小的褶皺。
「都說了是要弄這些人去幹活的,怎地各個看起來都像是隨時要咽氣了似的?」
「就這樣路都走不穩的,就算到了如何能幹活?」
蘇沅的不悅寫在了臉上。
嫌棄得異常明顯。
在一旁陪同的包正弘聞言,眼含譏誚的笑了笑,慢聲道:「公子爺有所不知,這死牢中的囚犯,多是窮兇極惡之輩,講不通道理,也說不通人情。」
「若是直接把人帶出來,不知要起多少風波。」
「您看那些人各個都軟趴趴的,那是因為今日的飯食中被事先下了軟筋散的緣故,有那軟筋散起效,縱是再兇惡的人,也隻能成一攤爛泥,任人操縱拿捏,若非如此,這些人又怎會這般乖順?」
蘇沅聽完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搖著扇子說:「那這些人若是到了還不聽話又該如何?總不能一直喂葯吧?」
包正弘輕聲一笑,淡淡地說:「一直喂葯倒是不至於,不聽話的人時常有之,但是再不聽話的人,也總會有害怕的時候。」
「隻要殺雞儆猴,到了火候,自然就無人敢反抗了。」
「而活著的人,又怎會有人不怕死呢?」
換言之,就是誰不聽話,誰當了刺頭,就先弄死誰。
隻要死的人多了。
眼前的鮮血足夠駭人。
再窮兇極惡之徒,也會在恐懼之下變成乖順的綿羊。
蘇沅忍著翻白眼的衝動,不耐道:「管你怎麼弄,總之別把人都弄死了就是。」
包正弘笑著應是。
蘇沅看了一會兒,就借口說累了折返回府。
回到府中,蘇沅就見到了不知什麼時候來了的南歌離。
包正弘看似相信蘇沅,可實際上沒少派人盯著蘇沅的動向。
為了不引人注意,南歌離很少會出現在這裡。
冷不丁的見著南歌離,蘇沅還有些意外。
「大半夜的,先生怎地來了?」
南歌離牽著嘴角露出了個淺笑,淡聲說:「近日事兒太多,放心不下,索性就來看看。」
蘇沅歪著嘴打了個哈欠,有去無力地說:「有什麼好放心不下的?」
「一切順利,什麼都好著呢。」
包正弘不知為何,像是很急於拉蘇沅入夥。
很多事隻要蘇沅表露出一絲興趣,他就會順勢告訴蘇沅一些秘密,然後從蘇沅的手中獲取銀錢,或是別的東西。
蘇沅對此樂見其成。
裝作大傻子的樣子跟著包正弘的鉤子走。
包正弘扔一個鉤子,她就乖乖張嘴咬一個。
雙方合作尚算和睦。
到如今,包正弘的生意來路,她差不多都已經摸清了。
缺的隻是證據。
蘇沅打起精神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灌了一口才說:「我明日去跟方媛碰面,等見著了她我……」
「沅沅。」
蘇沅突然被打斷,難掩茫然的看向南歌離。
「怎麼了?」
南歌離心情複雜的閉上了眼,啞聲道:「你可能見不到方媛了。」
蘇沅手裡的茶杯砰的一下就摔到了地上,特意搜羅來的華貴地毯上,水漬蔓延了一地。
她渾然不覺的張大了嘴,聲調不由自主的發顫。
「為何就見不到了?」
「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
南歌離緩緩睜開眼,尾音莫名帶寒。
「方媛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