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成從大丫口中探知到了一些關於府內的消息,可大丫說的到底是不確切。
他也想象不出來這是何種場景。
蘇沅捕捉到他眼底不明顯的動容,無聲輕笑下做了個請的姿勢。
「光說不見,亦是無用。」
「這孩子眼下既然是暫無礙了,楊先生不如隨我挪步前去瞧瞧那些孩子們?」
「你總要親眼見了,才知道自己即將做出的選擇意味著什麼。」
「你說呢?」
面對這樣的邀請楊成不可能說得出拒絕。
他低頭把肖林身上的毯子壓好,跟著蘇沅緩緩而出。
往日清凈的林府被改造成了一個裝滿了孩子的樂園。
曾經見到人就哭的小娃娃緩了這麼些時日,臉上總算看得到屬於孩子的天真,三五成群的在空閑處追鬧著玩兒。
大些稍微懂事兒了的,自發幫著郝大娘和林慧娘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兒。
還幫著照看更小一些的娃娃。
時有哭聲響起,可更多的是笑語。
楊成大約從未在同一個地方見到過這麼多孩子同時出現,眼底愕然久久不散,張大了嘴也不知該說什麼。
蘇沅帶著他慢慢的朝著院子裡走,正在玩鬧的小娃娃見到她會笑嘻嘻地叫姨姨。
有幾個看起來有四五歲的娃娃,正在屋子裡帶著林修然玩兒。
林修然走路走不利索,隻能是趴在地上爬。
因他近來很是喜歡趴地的緣故,林慧娘早早的在他的身上穿了件罩衣,還在膝蓋和手上裹了厚厚的棉布。
他穿得跟個笨熊似的,可爬起來動作一點兒也不慢。
跟在大些的小娃娃身後追著哈哈地笑,樂得口水不住地往下淌。
他見蘇沅來了,咧嘴嘿嘿叫了幾聲涼。
蘇沅被他這奇怪的發音逗得夠嗆,忍笑彎腰幫他把膝蓋上散了些的棉布綁好,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說:「行了,去跟哥哥姐姐們玩兒吧。」
林修然很快把蘇沅拋之腦後,追著別的小娃娃鬧個不休。
蘇沅抱著胳膊靠在門框上看著屋內的鬧著玩兒的娃娃,眼裡泛起絲絲溫和,笑著說:「我兒子就是在地上當走地熊的那個,先生是見過的。」
「其他孩子都是我從外頭撿回來的。」
蘇沅面露狹促地嘖了一聲,笑道:「先生隻撿了肖林一個,自己教養也沒什麼壓力,可我一不小心撿多了,就想著找個信得過的人幫我看著。」
她歪頭看向滿臉震撼的楊成,輕聲道:「我信得過先生為人品行,也放心把這些孩子交給你。」
「隻是不知,楊先生是否願意?」
蘇沅帶著楊成在府內轉了一圈,隨後又帶著他進了書房。
半個時辰後,楊成眼眶微紅對著蘇沅躬身行禮,沙啞著嗓門說:「能得夫人重託,是我畢生之幸。」
「我不敢跟您誇海口說大話,可我敢用性命保證,隻要我在一日,我就定當竭盡全力庇護這個孩子一日。」
「這些孩子您交於我手,但凡有半分閃失,楊成願提頭來見。」
輾轉多日終於得到了一個滿意的答覆,蘇沅緩緩呼出一口壓抑了許久的氣,靠在椅背上輕輕說:「有你這句話,我自然是放心的。」
「你放心,隻要你辦好了該辦的事兒,不管是當下還是來日,我都虧待不了你。」
蘇沅掙紮了半天,原本是想聽剪月的提議,暫時讓楊成二人住她的屋子。
可楊成聽完後卻笑著搖頭。
「不必麻煩。」
「您剛才不是說那些孩子都是好幾個同住一屋嗎?肖林也沒事兒了,我帶著他去跟孩子們擠一擠就好。」
「可是……」
「真的不必麻煩,我和肖林都是皮實人,跟孩子們一起挺好的。」
楊成堅持,蘇沅隻得讓步。
她讓剪月尋了一間隻住了三個孩子但是鋪了四張床的屋子,讓大丫帶著楊成走了過去。
屋子裡的孩子看到楊成進屋有些怯怯,可聽大丫說了幾句後就露出了笑顏。
楊成把還昏睡著的肖林放在床上睡好,坐在地上跟屋內的孩子說話。
裡邊也不知說了些什麼,隔著遠遠的都能聽到傳出的笑聲。
剪月站在蘇沅身後,小聲說:「小姐,讓楊先生跟孩子們同住,合適嗎?」
蘇沅勾唇微笑,漫不經心地說:「有什麼不合適的?」
「他往後多數日子都在跟這些孩子打交道,先把關係處好了準是不錯的。」
楊成如此,證明她一開始沒看錯人。
來日把這些孩子都交託給他,蘇沅總算是也可以稍微放心些。
蘇沅轉身要走,剪月糾結地回頭看了一眼,哭笑不得地說:「咱們不去把小少爺抱走嗎?」
府內現在不便招人,故而雖多了這麼些孩子張著嘴等吃飯。
可做飯的也隻有林慧娘和郝大娘,最多再有一個林傳讀幫著打下手。
到了最忙的時候,林慧娘沒了法子,就隻能把林修然交給別的小娃娃,讓小孩子們幫忙看著。
這些孩子年紀不大,卻把林修然照顧得很好,沒磕著沒碰著,隻是成天成天的在地上亂爬。
剪月許久沒見到林修然,今日陡然一見他在地上爬的時候,心疼得好一會兒沒緩過勁兒來。
千嬌萬寵的小少爺,哪兒是能在泥地上爬的人?
聽出她話中心疼,蘇沅好笑得不行。
她隨手往後指了指,嗤道:「你沒聽到笑得聲兒最大的就是你家小少爺嗎?」
「這嗓門兒也不知是遺傳了誰,張嘴哈哈一笑能把別人的聲兒都蓋得沒了影兒。」
「他玩兒得高興著呢,咱們這會兒去抱,說不定還不高興。」
聽出蘇沅的不以為然,剪月苦笑。
「小姐。」
「小少爺年歲小,地上寒氣重不說,還髒得很,這要是……」
「哎呦我的剪月姑娘,你隻管放心就是。」
蘇沅漫不經心地拍了拍手上的灰,笑眯眯地說:「娘說孩子沾些地氣長得快。」
「他爹當年也是這麼爬著長大的,還是在地埂上扒拉爛泥,你瞧林大人這不長得挺好的麼?」
「再者說,我和林明晰都不是嬌氣的人,也沒生來就嬌貴的富貴命。」
「我們的孩子,若是連在地上爬會兒都受不住,那怎麼行?」
蘇沅打了個哈欠懶懶擺手,慢條斯理地說:「放心吧,等他會走了,自然就不稀罕在地上爬了。」
「我現在要去找林大人要墨寶,哪兒心思管他往哪兒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