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保蘇沅行蹤安全,護送她的這一行人全都換成了百姓的打扮。
黑藍青灰樣樣皆有,總之放眼一看就像一鍋大雜燴,也分不清誰是誰。
就連薛城也沒穿軍中的鎧甲,隻是套了身黑衣。
而就是這樣的打扮,讓蘇沅心頭疑雲不斷翻湧而起。
這些人不會是軍中的人,到底是誰?
她手持利刃寸寸逼近,刀鋒所過之處全都奔著要害去的,狠辣得讓人頭皮發麻。
薛城有心想還手,可一想到南風對這閨女的重視又心頭打顫,死死咬著牙艱難閃避。
車廂裡的夏芸見著兩人打成了一團,死死地捂著嘴打擺子不敢出聲。
周遭的人見了,想幫忙又不敢幫忙,隻能是一臉難色地看著薛城閃躲間一招不慎被蘇沅持刀制住了脖頸。
蘇沅用刀刃壓著薛城的脖子逼得他不斷後仰,眯眼說:「馬上讓人停車。」
薛城認輸似的舉起了雙手,氣急道:「停車!」
「都他媽給老子停下!」
「籲!」
馬車匆匆停下,蘇沅正要挾持著薛城跳下去,薛城餘光一掃看到她手上傷口迸裂不斷往下滴的血滴,頭疼得腦袋都大了一圈。
他咬牙說:「我真不是壞人,你爹說了你身上的傷必須好生靜養,你一睜眼就抄著刀要砍我,你……」
「閉嘴。」
蘇沅威脅十足地用刀在薛城的脖子上摁了摁,警惕地看向四周,沉沉道:「我的人呢?」
「把我的人交出來。」
「我……」
「主子。」
兩輛馬車的距離不遠,這裡的動靜很快驚擾到了後頭的馬車,車簾被人掀起,兩道快到看不清的人影飛快地朝著蘇沅奔了過來。
天雨和天旭瞧著都頗為狼狽。
天旭的胳膊上甚至還被白布厚厚地纏了一圈。
他倆飛身向前無視薛城的怒容直挺挺地單膝跪下。
薛城見狀眸光微微閃爍,破罐子破摔似的任由蘇沅挾持著自己沒說話。
蘇沅皺眉看著他們二人,皺眉道:「怎麼回事兒?」
天旭嘴角抽搐一瞬,低著頭沒讓任何人看見自己唇邊閃過的戲謔,輕聲說:「主子,您手上這位,是薛城薛將軍。」
蘇沅……
她很不確信地看了薛城一眼,詫異地挑起了一邊眉梢。
「你確定?」
她之所以一見面就動了手,除了心中疑慮外,很關鍵的一點就是這個黑衣男子看起來實在不像是什麼好人。
天旭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低聲說:「確認無誤。」
「薛將軍收到皇上密令後就下令拔營起程馳援懷北,大軍在前奔襲,再過半月咱們即可抵達懷北地界。」
蘇沅握著匕首的手僵硬地鬆了松,落在薛城身上的目光突然就變得很複雜。
這人衝上來就說是她的便宜叔叔,說什麼她大概都不會信。
可天旭不可能在這樣的事兒上跟她開玩笑,所以……
這人真是薛城?
薛城察覺到她手上力道鬆了許多,揉著脖子往前走了半步開始齜牙。
「我不是都跟你說了嗎?你怎麼不信呢?」
蘇沅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麻木道:「可你說的是什麼?」
「我說我是你薛叔叔啊!」
薛城絲毫沒注意到蘇沅眼裡的獃滯,理直氣壯地說:「顧雲那孫子勾結了巴林部族攻打懷北,人多勢眾,咱們直接碰上去肯定不行。」
「所以你爹要帶人突襲巴林部駐軍,把跟著顧雲去攻打懷北的巴林部的人勾回去,怕帶上你不安全,索性就商量好了讓你暫時跟著我,讓我幫他看著,順便帶你先一步去懷北。」
蘇沅的反應很快,理解也沒有問題。
她很快就領悟到了該知道的東西。
可薛城的話裡卻始終藏著一層她很難理解的含義。
爹?
林傳讀早就被送回了盛京,她在這犄角旮旯哪兒冒出來個便宜爹?
薛城叨叨叨地說了半晌,見她始終沒答話,忍不住說:「你怎麼了?」
「嚇著了?」
話一出口薛城自己就口吻古怪地哈了一聲,幽幽道:「你一個小姑娘,膽兒肥得比天都大,我說這話能嚇著你?」
蘇沅用力咳嗽一聲逼著自己清醒些,擺手示意天雨和天旭站起來,禮貌又不失尷尬地說:「薛將軍,剛剛……」
「都說了我是你薛叔叔。」
薛城嘖了一聲挑眉看她,沒好氣道:「你這小丫頭怎麼還挺倔?」
「我跟你爹是兄弟,他閨女就是我閨女。」
蘇沅再度無言以對。
她忍了又忍,最後到底是沒忍住,磨著牙說:「敢問薛叔叔,你說的我爹是誰?」
這下表情空白的人變成了薛城。
他茫然地張大了嘴,困惑道:「你不知道你爹是誰?」
蘇沅冷笑。
「可說呢,突然多個爹我也挺意外的。」
薛城難以置信:「南風不是說你是他女兒嗎?」
「南風?!」
蘇沅聽到這個多年沒被提起的名字著實狠狠地震了一下,轉瞬間腦中神念飛閃,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
她暈過去之前意識其實已經不太清楚了,也記不清發生了什麼。
隻是恍惚記得好像有人叫過自己的名字。
被薛城這麼一提,她脊背不明顯地僵了僵,極力忽略心頭古怪,扯著嘴裡露出個笑,底氣不足地說:「是……的吧?」
薛城???
薛城倒是有心想多問幾句,可蘇沅不見得想說。
她咳嗽一聲掩下心裡翻湧的怪異,對著薛城做了個請的姿勢,臉上浮現出友好又乖巧的笑。
好像之前那個提著匕首差點一下把薛城手腕削下來的人不是她一樣。
變臉之快讓薛城都嘆為觀止。
蘇沅選擇性的忽略了薛城面上遮不住的驚愕,從善如流地笑道:「既然是叔叔,怎麼能站著說話呢?」
「我剛醒急於想把有些事兒搞清楚,這才有些誤會,剛剛是我不對,還望薛叔叔莫要見怪才是。」
見薛城沒反對,蘇沅臉上笑意深了幾分。
「薛叔叔,要不咱們上車聊?」
薛城木著臉呃了一聲,小心握住自己腰間的刀,涼絲絲地說:「大侄女兒,我受你爹所託關照你,奉了皇命去懷北救你丈夫的命,咱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你可不能再砍我了。」
饒是蘇沅臉皮足夠厚,在這一瞬間還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死一樣的尷尬。
她欲蓋彌彰地咳了咳,笑吟吟地說:「怎麼會呢?」
「天雨,請薛叔叔上車。」
天雨忍著笑,對著表情木得彷彿靈魂出竅的薛城做了個請的姿勢,說:「薛將軍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