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燒紙

　　宋詩錦。

　　對於這個名字，周辰其實也很熟悉，因為他媽每次提到這個名字，都會咬牙切齒。

　　還有他奶奶，表面上裝著對兩個兒媳婦一碗水端平，其實總是會弄一些小動作，打壓宋詩錦。

　　周辰身為既得利益者，當然不會反對他奶奶的所作所為。

　　隻是周辰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也會有一天，聽到宋詩錦的名字會咬牙切齒。

　　這時，已經整理好衣服的範晶晶，抓住周辰的手臂問：「周辰，怎麼回事？這房子不是你家的嗎？宋詩錦是誰？」

　　周辰隻能解釋：「晶晶，這房子確實是我們家的，宋詩錦是我二嬸，她去世後，房產所有權證就由我爺爺保管。爺爺已經答應，房子給我們做婚房。」

　　說完，周辰轉身給那些人說他爺爺的名字和職務，最後又說：「你們的工作不要那麼馬虎，剛過完年，就得罪不該得罪的人。」

　　周辰的話對那些人絲毫沒有震懾力。

　　為首的人，冷肅道：「或許你可以回家問問長輩，這房子到底是怎麼回事。相信你爺爺會是一個明事理的人。」

　　範晶晶感覺丟人，擡腿離開。

　　周辰隻能追出去。

　　「晶晶，你聽我解釋。」

　　被攔住的範晶晶，對周辰說：「周辰，我之前說得很清楚，結婚肯定不會跟公婆住，也不可能跟你去住單位宿舍的平房。你拿你二嬸的房子來糊弄我，是不是太過分了？」

　　周辰臉上火辣辣的，他堅持說：「我沒有糊弄你，我爺爺確實答應把房子給我，我在這裡住了三年。你不是看到了嗎，房子裡面都是我的物品。」

　　「周辰，你還是先回家問問你家裡吧。」

　　回到家，周辰的難堪，全都化成怒火。

　　「媽！你口口聲聲說的房子沒問題！結果呢？我他媽這輩子沒那麼丟臉過，我剛才和晶晶，被人從房子裡趕出來了！他們說，宋詩錦把房子捐給少年宮了！」

　　許秀麗一臉難以置信，「這怎麼可能！宋詩錦都死那麼久了。」

　　「房產所有權證呢？不是在爺爺那裡嗎？爺爺呢？」

　　「剛才你爺爺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

　　此時，周老爺子正在經歷臉皮被人撕下來，扔在地上踩的感覺。

　　「老周啊，詩錦當初說捐房子的時候，你也在。而且你也因為你兒媳婦的義舉，事業上得到更進一步的機會。後面詩錦出事，你的腦子卻一直清醒著。你怎麼能讓周辰去霸佔房子呢？如果是詩錦的兒子住裡面，我還能理解。」

　　……

　　……

　　葉舟發現周朗被人叫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後，嘴角上揚的弧度，壓都壓不下來。

　　在外面老成持重的人，此時臉上明顯寫著「快來問問我是什麼好事」。

　　「說說吧，是什麼事情讓你獲得比結婚還大的幸福感？」

　　周朗嘴角的弧度終於有了變化，他嚴肅地說：「不一樣的，結婚比這幸福多了。這事，相當於春節逛廟會，看樂子。」

　　葉舟靈光閃現，「老周家的人，出來丟人現眼啦？」

　　周朗俊逸的臉上，浮現笑容，「對！」

　　葉舟特別捧場，「跟我說說，怎麼回事。」

　　周朗一五一十，告訴葉舟。

　　隻不過，說完之後，葉舟臉上的表情，和周朗預料的完全相反。

　　葉舟臉上半點笑意都沒有，她雙手叉腰，氣勢洶洶。

　　「周朗！你是不是傻啊！被人欺負成這樣，竟然能忍到現在！你是忍者神龜轉世嗎？」

　　「你媽的房子，你竟然讓許秀麗的兒子進去住了三年！」

　　「……隔得太遠，我又有其他事情，再加上，我有把握不讓他們據為己有，所以沒有第一時間阻撓。」

　　葉舟更生氣了，秀眉一挑，眼睛一瞪，「別給自己找那麼多理由！他們一直都在欺負你欺負你媽媽，憑什麼讓他們佔便宜！你難道日理萬機嗎？難道每年沒有休假的時間？地球離開你，不會轉嗎？請假幾天就能解決的事情，你居然讓他們佔了三年的便宜！不管怎麼說，房租你得給我要回來！」

　　周朗：「……」

　　葉舟已經開始在計算房租，「現在我買下來的那套房子，盧星海他們之前租的租金是每個月十塊錢。

　　京城的兩層小洋樓，房租怎麼也得是這裡的三倍。

　　咱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既然是親戚，就給他們點折扣。

　　一個月就算30塊錢房租，一年就是360塊，三年，1080塊。

　　因為他們沒有經過房主的同意，就私自搬進去，再加20塊錢的精神損失費，摺合起來就是1100塊錢。

　　走，去打電話，這1100塊錢，一分也不能少。」

　　周朗可以肯定的是，現在的他，要是說一句不符合葉舟意願的話，他今晚絕對就沒機會睡床了。

　　去打電話的路上，葉舟已經把要房租的策略想好。

　　她說：「依我看，周家人，最擅長的就是噁心人。咱們也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給那個出面把房子要回來的人打電話，我來跟他說。」

　　電話接通後，周朗先是表明身份，然後說：「我愛人想跟您聊幾句。」

　　葉舟把話筒拿過來，一頓輸出。

　　「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何況這隻是堂兄弟。

　　不告而取謂之竊，竊而不還謂之無恥。

　　周辰的爺爺和父親，在單位都是領導，不可能這麼無恥。

　　我們在千裡之外，找人要房租不太方便。既然房子由你們出面捐贈的，我們也一事不煩二主，希望你們能夠幫我們把房租要回來。

　　我愛人特別支持我婆婆的高風亮節，這套房子，如果不捐出去，過個十年二十年，再賣出去，我們兩口子就算沒有工作，賣房款也夠我們一輩子衣食無憂了。

　　比起以後的衣食無憂，我愛人更加尊重母親的決定。

　　母親肯定也不希望我們被人欺負，該爭取的權益，一定得爭取。

　　領導，您說是吧？」

　　周朗含笑看著打電話的葉舟，雖然沒聽到電話那邊的人說什麼，但是也能猜測得到，對方多半是心裡驚濤駭浪，嘴裡還不得不答應葉舟的要求。

　　「好的！那我就謝謝領導了，到時候就麻煩領導直接把房租給我們寄過來。祝領導新年快樂，萬事大吉。」

　　掛斷電話，葉舟臉上的笑容又消失了。

　　她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周朗。

　　「我不是已經虛心接受批評了嗎？還生氣呢？」

　　葉舟說：「一套小洋房，你怎麼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捐出去了！」

　　周朗說：「我之前問過你了……」

　　葉舟用手扇風，才把火氣降下去，「你那是問嗎？你都沒說清楚，我要是知道你收拾周家人用的居然是殺敵一萬自損三千的昏招，我能同意嗎？

　　我還以為你要幹道德淪喪人性喪失的事情呢！」

　　周朗：……

　　「房子真的是咱媽要求捐的？」

　　周朗點頭。

　　葉舟感慨：「咱媽真好，那個男人配不上她。走，咱們把過年的儀式感漏掉的一環補上。」

　　周朗怎麼也沒想到，葉舟所謂的漏掉的環節，竟然是燒紙錢。

　　前些年，破四舊，某些特定的節日，即便是遵守老禮的老人，也不敢燒紙。

　　這兩年，輿論寬鬆了不少，但是像葉舟這樣明目張膽的，還是少數。

　　葉舟帶著周朗，幾乎把柳城轉了個遍，終於買到香燭和紙錢。

　　「你身上有打火機嗎？」

　　周朗摸了摸口袋，「帶了。」

　　葉舟又帶著周朗拐了個彎，來到家屬院後面的山腳下。

　　選定了一處地方，葉舟從旁邊的枯樹裡，找出一根合適的，把那處地方清理乾淨。

　　點上蠟燭，再點香。

　　她抽出三根給周朗，「來，給咱們的媽媽燒香。」

　　有了穿越的經歷，葉舟搞起封建迷信活動，都特別虔誠。

　　周朗配合著葉舟，臉上完全是「你高興就好」。

　　葉舟拜了拜，「媽媽，我是葉舟……哎，我身上發生的事情，您應該知道的。」我雖然是穿越來的，也不妨礙這具身體是您的女兒。

　　「我結婚了，這是您的女婿，他叫周朗。」葉舟又看向周朗，指揮他把手裡的香插到香燭的旁邊。

　　「兩位媽媽，你們這會兒應該正在見面吧？柳雪寧同志，您身邊這位是您的親家，她叫宋詩錦。

　　宋詩錦同志，您身邊的這位是我的母親。

　　哦，差點忘記自我介紹了。

　　我叫葉舟，是您的兒媳婦。」

　　周朗下意識地看向周圍，默默地在心裡背了一遍紅寶書語錄。

　　葉舟說：「說起來，你們兩位還挺有緣分的，不僅僅是因為你們的孩子都有一雙發現最佳伴侶的慧眼，還因為你們都擁有吸引渣男的氣質。」

　　渣男？

　　周朗又一次聽到葉舟說出他以前從來沒有聽到過的名詞，但是也不耽誤他理解詞義。

　　「柳雪寧同志，葉衛國和林桂蘭的女兒，比我還大，肯定早就搞到一起。

　　宋詩錦同志，您一出事，那個男人就把兒子扔給他爹媽，過自己的日子去了。

　　所以說，婚姻絕對不能扶貧。

　　你們一定要吃一塹，長一智。」

　　說到這兒，葉舟停頓了一下，轉身把紙錢拿出來，一邊燒一邊說。

　　「我們給你們多燒點錢，這樣一來，你們在那邊也是個富婆。

　　不用為了錢，做那些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情，應付那些自己不想應付的人，去做一些你們喜歡做的事情，結交志同道合的朋友。

　　本來想給你們燒個忠犬款的小帥哥，可惜現在的香燭店，沒有這樣的服務。」

　　周朗：！！！！

　　葉舟擡頭看了一眼周朗，「你別傻站著，快點來給媽媽燒紙錢呀。」

　　火光漸漸熄滅。

　　葉舟繼續說：「也不知道我說的這些話，你們能不能聽進去。

　　你們可千萬要守住自己的錢，不要可憐男人，不要同情男人，這樣隻會讓你們變得不幸。

　　還有，千萬要小心你們身邊所謂的好閨蜜。

　　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

　　索性你們倆成為最好的朋友算了，這樣我也能放心一點。」

　　其實葉舟還有很多話想說，奈何身邊有個周朗。

　　她如果跟兩個媽媽說，讓她們拿錢去找小鮮肉，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周朗估計要跳腳。

　　算了，清明節的時候，她一個人來燒紙，再好好跟她們說說。

　　然而，葉舟之前說的那些話，已經足以讓周朗深入思考。

　　周朗心裡篤定地認為，以葉舟的經歷，她不應該會有這樣透徹的感悟。

　　即便是她的母親愛錯了人，她也不應該如此感同身受。

　　再說了，之前她對她那個爸爸，還有特別深的感情，特別渴望得到他的認可，為此還放棄了保送研究生資格。

　　葉舟並沒有注意周朗若有所思的表情，回去的路上，她已經在想那一千塊錢應該怎麼花。

　　「對了，那個賣給我們傢具的人，他們家的房子賣不賣？」

　　「你還想買房子？」

　　現在，葉舟已經是家屬院裡為數不多擁有個人房產的，周朗暫時沒有想明白，她為什麼還要買？

　　而且，黃副校長說，學校裡會給她分房子。

　　葉舟說：「古代的時候，人升官發財之後，一般都會選擇置地。相信老祖宗的智慧，不會有錯。」

　　周朗思忖，「集體分房制，確實不可能延續太久……不過那套房子，對方應該不會賣。他之前說過，賣傢具，賣物件，但是不會賣住宅，家裡老人去世之前叮囑過的。」

　　葉舟想起之前和那個人的接觸，確實能感覺得到他和那些賣祖產的敗家子不一樣。

　　周朗又補充了一句：「他這會兒應該也不在柳城了，已經去港城了。」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走回到家屬院。

　　這時，程大姐迎面走過來。

　　還沒等葉舟開口問，程大姐就主動說：「我去工坊，要做一批衣服。」

　　葉舟說：「不是說要多放幾天假嗎？」

　　程大姐開心地說：「還不是因為有訂單，就那個李老師，他一個人就要十套，他明天晚上的火車，得趕緊給他做出來。」

　　因為招待所沒有空房，葉舟安排李磊住在工坊裡，順便等杜主編把最新的合作協議確定下來。

　　沒想到李磊竟然也有代銷服裝的心思。

　　果然，一個會營銷的主編，身邊用得順手的編輯，也會被潛移默化。

　　葉舟帶李磊去工坊之前，也交代過他，不要透露她和雜誌社合作的事情。

　　一個有主業的人，不方便讓別人知道自己有兼職。

　　葉舟跟周朗說：「你先回家吧，我跟程大姐去工坊。」

　　周朗說：「我和你一起。」

　　葉舟覺得，周朗最近有點黏糊，但是對上他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睛，她最終還是把拒絕的話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