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珊準備好了去醫院。

　　王雙雙趕來，揚了揚手裡一盒東西，說：「大姐，這是劇組的化妝師用的，我給你臉上也抹一抹。」

　　前兩天，在店裡兼職的體育生，說是有個幹一天的兼職，他想去體驗一下。

　　王雙雙問了一下，是什麼兼職？

　　體育生說，是去劇組裡當群眾演員。

　　王雙雙也很感興趣。

　　裴姨說：「今天我來坐鎮，你們去體驗一下演戲的感覺。」

　　王雙雙和體育生本來還以為自己能混個宮女和太監，結果卻被歸類為流民。

　　化妝師都懶得給他們化妝的那種，丟給王雙雙一盒粉，讓她幫忙給其他「流民」往臉上抹，這樣結算工資的時候，給她多五塊錢。

　　關於這次兼職，體育生和王雙雙都有些後悔，工資真低，而且以後電視上映了，估計拿放大鏡都找不到他們的鏡頭。

　　不過現在王雙雙覺得這次兼職也不是沒用，至少帶回來了這盒粉，往臉上一抹，整個人看起來確實臉色蠟黃。

　　王珊換上了裴姨留著幹臟活的時候才會穿的舊衣服，又被王雙雙往臉上抹粉，整個人看起來就是苦日子過了很久的人。

　　範志遠看到妻子這副樣子都有些心酸。

　　孫姐一邊裝飯盒一邊說：「就是頭髮烏黑，不像是營養不良的樣子。」

　　王珊說：「那簡單，我再戴個頭巾。」

　　裴姨也有頭巾，是之前過年的時候想著家裡要粉刷一遍，專門買的。

　　王珊再戴上頭巾，整個人就是個西北大娘，比實際年齡老了十幾歲。

　　孫姐打頭陣，先進了病房。

　　然後王珊提著和王琦之前來的時候提的一模一樣的東西進了病房。

　　突然有人進病房，王父王母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然後很快就收回目光，繼續冷著臉。

　　孫姐說：「大哥大姐，來，吃早餐啦。

　　你們兒媳婦啊，真是了不起，一大早，5點鐘就起床，去菜市場買新鮮的大骨頭，回來馬上就給你們把湯熬上。

　　一會還得去上班，聽說昨天晚上也是加班到很晚才回來，你們得好好喝湯呀，這才對得起你們兒媳婦的辛苦付出。」

　　王父王母：廢話怎麼這麼多！

　　就在這時，剛才他們瞥了一眼的那個土不拉幾的女人，突然走到他們跟前，「爸，媽……」

　　王父王母都愣住了。

　　王父還往後退了一步，「你誰呀？」

　　「爸，你不認識我了？」王珊的聲音裡帶著哭腔。

　　隔壁病床的病人和家屬又一次往這邊看。

　　孫姐說：「大哥，你這也太搞笑了，叫你爸，肯定是你們家孩子嘍。」

　　王父有些不太確定地問：「你是王珊？」

　　王珊連連點頭，「是我，爸，我是王珊。」

　　王母脫口而出：「你怎麼回來了？」

　　王珊說：「王琦給我打電話說的，說媽你摔傷了。」

　　孫姐說：「哦，原來是你弟弟給你打電話，讓你回來照顧你媽的？」

　　王珊點頭，「對。」

　　孫姐把王珊手裡的東西拿過來，放在床頭櫃上。

　　王父和王母看到這些和兒子拿過來一模一樣的東西，忍不住在心裡猜測——這些東西肯定也是王琦給王珊，讓她帶過來的。

　　隔壁病床的老太太覺得這次住院一點都不寂寞，每天都有吃不完的瓜。

　　「這是你們閨女啊？看著比你兒子大很多的樣子。從外地回來的？」

　　王珊低頭沒回答。

　　王父乾巴巴地說：「她當年去了西北那邊插隊，那地方風沙大……」

　　王母小聲地嘀咕了一句：「這裡是京城，又不是西北，你戴那頭巾幹什麼？」

　　王珊繼續低頭沒言語。

　　孫姐說：「大姐，瞧你說的，肯定是人家在西北那邊呆習慣了，那邊的人都喜歡戴頭巾，風沙大嘛。不過你女兒這個樣子看起來在那邊確實吃了不少苦頭呀。」

　　王父轉移話題：「我給你單位打電話，怎麼說你不在他們單位了？」

　　王珊說：「單位效益不好。」

　　孫姐嘆氣：「京城這邊都有很多國企開不出工資，有些單位是輪崗制，一周去上一天班，雙職工家庭一個月開不了幾塊錢工資。

　　要麼就是停薪留職，也有下崗買斷工齡的。

　　西北那邊的情況肯定更糟糕。

　　作孽呀！

　　你們家幾個孩子呀？」

　　王珊說：「兩個。」

　　「那你愛人的單位怎麼樣？」

　　「他的廠子兩年前就不行了。」

　　關於女婿兩年前就沒有工作的事情，王父王母是知道的。

　　當時兒子跟他們說，姐夫沒有工作了，回京的話，找工作的機會還大一點，去工地上搬磚也能賺到錢，希望他們能夠幫忙配合一下讓姐夫一家的戶口轉回來。

　　王父王母自然是不願意的。

　　現在看女兒這臉色蠟黃的樣子，看來確實日子過得很艱難。

　　誰不難呢？

　　孫姐嘆氣，然後說：「大姐，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著讓自己家孩子照顧嗎？你女兒回來了，要不就讓你女兒照顧吧。

　　你女兒一看就是遭了罪的樣子。

　　大人都這樣，小孩肯定也吃不飽。

　　你們讓孩子一家回京，你們有退休金，還能補貼一點。」

　　之前，王父王母確實是想女兒女婿回來之後，他們住到兒子家裡。

　　但前提是女兒一家子自力更生，房子給他們住，但是也要交房租。

　　可是，現在看來，女兒回京的話，隻會吸他們父母的血。

　　王父忍不住在心裡吐槽兒子：原來這小子讓他姐姐回來是打著這個如意算盤。

　　王琦肯定是想借這個機會讓他們鬆口讓女兒回京，還要把戶口落在他們的房子裡。

　　王母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她瞪孫姐說：「小孫，你的廢話不要那麼多，好吧？我們家的事情輪得到你在這裡指手畫腳？」

　　王父說：「王珊，你弟弟給我們請了護工，一日三餐都有按時送過來，你媽也有護工照顧，不用麻煩你。

　　你家裡頭不是還有兩個孩子嗎？你大老遠跑回來，兩個孩子在家裡沒人照顧吧？」

　　「他們爸爸在家，沒關係的。」王珊說。

　　王母說：「怎麼沒關係呀！平時都是你在照顧孩子，你突然跑回來，孩子可能覺得你不要他們了呢。你也看到了，你媽我沒什麼事兒，趕緊回去吧。」

　　王珊搖頭：「我不回去，媽，我在這裡照顧你吧。我是你女兒，怎麼也得儘儘孝心。」

　　王父：「不用不用，你趕緊回去。

　　我們這裡有護工，不用你費心。」

　　「爸媽，我想回來……」

　　王母說：「珊啊，媽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你也要體諒一下爸媽。

　　爸媽年紀大了，睡眠也不好。

　　家裡一下子住進來那麼多人的話，我們休息不好的。」

　　王父說：「王珊，你實在想回來的話還是去找你弟弟吧。不對，去找你弟媳婦，她現在不是個領導嗎？」

　　孫姐嘆氣，「你要不還是先走吧，你爸媽因為你在這裡都不肯吃飯了。他們不吃飯，我這工作完成不了呀。」

　　王珊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母親，他們在觸碰到她的目光的一瞬間很快就挪開。

　　哎，這世上確實會有完全不考慮孩子的父母。

　　算了，就這樣吧。

　　王珊從病房裡走出來，深吸一口氣，然後展顏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