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麼，這麼認真？”

　　雁兒唇邊蕩開一抹笑意，忽然伸手，落在了陸晚臉上，摸索着她的五官。

　　漸漸地和記憶中的樣子重合。

　　“大伯娘還是和以前一樣年輕好看。”

　　她如今看不見，對于事物的認知隻能是摸和聽。

　　可這話卻是讓陸晚心頭一跳，她與王昭迅速對視一眼，二人心中的想法皆是一緻。

　　“是嗎？”

　　“人都會老的。”

　　她也會，一定會，且必須會。

　　若是永遠保持現在這個模樣，那麼以後就算她藏的再好，也會有被發現的那一天。

　　除非她能給自己換臉，要麼就是不斷地換一個新的居住地。

　　“可我希望大伯娘永遠都這個樣子，永遠都不要老。”這樣大伯娘就不會老死了。

　　“生老病死，如四季變換，乃自然之道，你還小，不必思慮這些。”

　　雁兒心性淳樸，隻想着身邊的人都好好的，陸晚自然也明白。

　　“好了好了，吃飯吃飯，我都餓死了。”

　　“這客棧的飯菜是真不錯！”金枝率先打破了這樣煽情的氣氛，她約莫是知道阿娘心裡的想法的。

　　不過阿娘現在本來就年輕，看不出端倪來，至少得過個十來年才能清楚。

　　“我聞到了，真的好香。”

　　到了第二次，整個禹州都是一片銀白的世界，房屋都被厚雪掩蓋了，街道上的人稀稀拉拉的隻有零星幾個在緩慢走動着。

　　他們如同行屍走肉，毫無新年的愉悅歡快，剩下的也就隻有麻木了。

　　因為他們不知道，這場雪到底要下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而昨天夜裡的雪，似乎又大了不少，他們連掃都掃不動了，從厚雪裡翻出來的屍體被随意堆放在一旁。

　　若是以前，還能吓得人尖叫連連，而現在他們都已經司空見慣了。

　　要是翻不出來屍體，那才奇怪呢。

　　沒過一會兒，那堆積在路邊被凍僵了的屍體上，就覆蓋上了一層細密的小黑點。

　　若是認真去看的話，會發現那竟是一群密密麻麻的黑色蟲子。

　　它們的體型很小，若不是成群結隊出現，肉眼幾乎難以看清楚。

　　黑點所留之處，在屍體上留下一塊兒類似于屍斑的東西，起初人們也的确認為那就是屍斑，可事實上并不是。

　　“那是屍體，你在看什麼呢！”

　　掃街的人發現有人站在屍體面前看了很久很久，像是在研究屍體，這癖好瞧着也是蠻怪的。

　　路邊掃雪的人過來好心提醒：“這位娘子，還是離屍體遠些罷，當心……”

　　“當心什麼？”

　　“沒、沒什麼！”那人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閉了嘴走開了。

　　“系統，掃描。”

　　陸晚直接利用系統對屍體進行掃描。

　　很快，系統的全息面闆上就出現了這具屍體的基本信息。

　　是凍死的沒錯，但他的身體内部卻十分活躍，這也就說明，他的身體裡存在大量的蟲卵。

　　身體死了，可蟲卵卻能在他的身體裡進行孵化，蠶食掉他那點兒五髒六腑，最後孵化成蟲，繼續附着在下一個宿主身上。

　　“這些屍體，你們一般都是怎麼處理的？”陸晚問。

　　掃雪的人聳了聳肩：“還能怎麼處理，挖個坑給他們埋了都算不錯了。”

　　“這些屍體扔在野外，野獸都不興吃的。”

　　“不燒了嗎？”

　　“燒？”那人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這位娘子，他們被凍死在外面已經夠可憐的了，何必還要毀燒毀他們的屍身，入土為安不好嗎？”

　　“……”

　　陸晚已經沉默了。

　　在明知已經有這種病症的情況下，官府對屍體的處理竟然如此潦草，而對于已經被感染了飛蟲症的人，卻是挖坑焚燒，而不是想辦法醫治，更不會上報。

　　這樣的病症，究竟是本土而生，還是從境外攜帶過來的也不得而知。

　　“如今是大災年，屍體若是草草處置了，怕不是要引發災疫病害。”

　　陸晚不過是試探的話，那人卻變了臉色：“娘子，此話可不興說的，以後可千萬别再說了。”

　　說罷，周圍的人都散開了，他們将屍體都集中在一起，待會兒再統一拉到城外去處理了。

　　因為凍死的大多是外地人，本地人自有一套應對寒冬的法子，再加上家家戶戶都會備有禦寒用的獸皮，倒也勉強能夠活。

　　“阿娘，你将這些東西帶回來做什麼，好惡心！”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陸晚剛剛帶回來的飛蟲就已經産了密密麻麻的蟲卵了。

　　她方才趁着沒人注意，戴上了隔絕手套，用玻璃瓶帶了一些飛蟲回來密封在裡面。

　　半炷香的時間都不到，那飛蟲就已經産了很多卵了，密密麻麻貼在玻璃瓶内壁之中，看得人頭皮發麻。

　　連陸晚這個沒有密集恐懼症的人此刻都覺得渾身惡寒。

　　“這是此次病症的罪魁禍首，今日打聽到寶珠和天耀可能生病了，怕隻怕就是這種飛蟲病。”

　　“所以阿娘是想研究它們？”

　　“嗯。”

　　陸晚點點頭，既然想要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總該要想一套應對之策的。

　　她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一隻飛蟲一天可産上百隻蟲卵，它們繁殖的速度很快，但它們的壽命也很短。”

　　陸晚觀察過了，等到這些飛蟲産卵後，飛蟲瞧着就有些飛不動的樣子了。

　　但蟲卵的孵化時間又非常長，故而此消彼長，沒個消停的。

　　“直接一把火燒了不就行了嗎？”

　　陸晚搖搖頭：“蟲子是可以燒了，但人不可以，人一旦被叮咬，蟲卵附着在人的身上，它們還會在屍體上加速繁殖。”

　　“短短一兩天時間就能有成千上萬隻。”

　　隻是這種飛蟲的體積小，混在人群中肉眼很難看清。

　　今日是好些飛蟲聚集在一起，陸晚才勉強看清。

　　“收拾東西，咱們往餘水縣走，禹州不能多待。”

　　越是待着，就越是有被感染的風險。

　　金枝剛收拾好東西，就發現霍家的馬車也正在往上面搬東西，顯然他們也是打算走的。

　　“夫人這是打算離開了？不在禹州多留嗎？”

　　霍硯一如既往的沉穩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