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朝向父親和馮氏辭別了。
顧錦榮有點失望,他還沒有和長姐說幾句話。
又約好等過了年,還要顧錦朝回來看看。
顧錦朝笑著應下了,看到徐靜宜站在父親身側淡笑著看她。
她拉了徐靜宜去旁邊說話。
“您的身子……就沒有動靜?
”
徐靜宜愣了愣,她沒想到顧錦朝會問她這樣的問題。
顧錦朝隻是說:“你不要在意我,也不用在意我的母親。
我知道父親一輩子都忘不了母親,但是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那時候你嫁給我父親……我知道你是喜歡他的。
”
徐靜宜聽著顧錦朝的話,眼眶漸漸發紅。
她握緊了顧錦朝的手笑笑:“我知道。
”她隨即又說,“這樣也很好,過得平平穩穩的,你父親也對我很好。
是真的。
”
日子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顧錦朝覺得自己說到這裡就夠了。
她向大家道別了,才抱著長鎖上了馬車。
陳家的護衛立刻護送顧錦朝出了顧家的門。
顧德昭別過臉去,他年紀漸漸大了,總是見不得離別。
何況又是長女,他對長女總有種依賴的感覺。
馮雋在路上把事情給顧錦朝說了。
是陳老夫人病倒了,非常突然。
昨晚上鄭嬤嬤扶著她在廡廊下走路,突然就站不住了,等醒過來又開始嘔吐腹瀉,而且頭疼欲裂。
仆人立刻去告知了陳三爺,他很快就帶著人過去,大夫查出的結果卻讓人大吃一驚。
陳老夫人不是生病了,而是中毒了。
“三爺已經讓人把老夫人日常用的東西都收起來細辯了。
這毒也不知道是誰下的,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
現在陳家的人都看過了,雖然隻有老夫人有病症。
但以防萬一,三爺還是要您也回去看看……”馮雋解釋道。
顧錦朝想了想說:“那太夫人究竟中的是什麽毒?
”
馮雋道:“屬下不擅長藥理,也不是很清楚。
不過季大夫說,老夫人這症狀頗像那些江湖上丹藥服用過多的術士,初隻是臉色蒼白,食欲不振。
盜汗失眠。
然後就是腹絞痛,嘔吐腹瀉……嚴重了就要要人命的。
”
顧錦朝前些日子也失眠,總是提不起精力,還以為是睡得不好的緣故。
她臉色一白,低聲問:“三爺是不是懷疑……”
馮雋卻拱了拱手:“夫人莫要擔心,三爺隻是擔心,還是讓大夫看了才知道。
”
顧錦朝嗯了一聲。
把懷裡熟睡的孩子抱緊了些。
人一旦開始懷疑自己有病,好像什麽都不正常起來。
無端的敏感,哪裡有個癢,哪裡有個痛都要被放大。
顧錦朝原來是不怕死的,但是現在卻很怕。
她不由得想笑自己。
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但剛開始的敏感過去了,倒也沒有什麽好怕的。
左右不過是個慢毒,就算真的中了毒,也不至於立刻就要死了。
倒是陳老夫人中毒這事讓顧錦朝開始深思起來。
在她的記憶中。
是根本不記得陳老夫人中過毒的。
如果她記得,肯定要提醒陳老夫人注意。
那也就是說。
這些事情已經漸漸的開始改變了。
究竟會是誰給陳老夫人下毒?
如果是人為,必定得是她身邊的人才做得到……
馬車走得很快,但是再快也要半天才能到。
顧錦朝想得累了就靠著迎枕休息,等再被長鎖的哭聲吵醒的時候。
才發現已經到宛平了。
顧錦朝叫了乳娘進來給孩子喂奶。
馬車拐彎進了榕香胡同。
陳三爺在一字影壁等著她,看到她下來就立刻迎了上來。
他可能一夜沒有休息,下巴冒出了胡渣。
顧錦朝被他抱進懷裡,她聞到他身上溫和的檀木香味,心都平緩下來,忍不住要問:“娘還好嗎?
”
“嗯,喝下一碗牛乳粥,沒有再吐了。
”陳彥允都沒有讓她回木樨堂,而是帶著她立刻往寧輝堂去。
“怎麽不回木樨堂?
”顧錦朝立刻想到,木樨堂可能已經被陳彥允封了,現在正在徹查。
“三爺,是不是我也……”顧錦朝有點擔憂。
陳彥允打斷她的話:“會沒事的。
”他親了親她的發,“聽話,讓大夫檢查一下……不會有什麽事的。
”他緊繃的神情卻沒有放松下來。
顧錦朝由他牽著進了寧輝堂,季大夫已經等著了,還有另一個長相白淨,年約四旬的男子。
拱手給顧錦朝請安,陳彥允給她介紹,這是他們這邊很擅長用藥的人,姓宋。
先是這個姓宋的問了顧錦朝幾個問題,顧錦朝如實回答了,他很若有所思的樣子。
陳三爺在旁邊陪著她,看到這人表情猶豫。
他心下一沉:“是不是夫人也……”
“像又不像的,我拿不準。
”宋先生說,“沒準頭的話,我不敢亂說。
”
季大夫搭了錦帕給顧錦朝聽脈,過了會兒卻松了口氣:“沒事沒事!
”
“那究竟是怎麽了?
”顧錦朝連忙問。
季大夫笑起來:“尊夫人這是喜脈,病狀倒是相重了!
”
是喜脈……竟然是喜脈!
顧錦朝一時間愣住了,都不知道該不該高興。
陳三爺還不敢放松,又讓季大夫再聽了一次,季大夫這次更肯定了:“就是喜脈,已經有兩個月了!
老夫行醫多年,這是不會弄錯的。
”
宋先生也笑了笑:“是喜脈就好,既然是喜脈,夫人應該沒有中毒之虞!
”
陳三爺這才放松下來,讓兩人先出去了。
顧錦朝看到他眉心微皺,忍不住去撫了撫。
陳彥允擡頭看她,拿下她的手親了親:“怎麽了?
”
“這些天是不是太忙了?
”顧錦朝說,“你總是挺累的。
”她挨著他坐下來。
陳彥允隻是道:“你不要擔心我。
現在老師忌憚我,朝堂上也多有轄製。
做事比平時累是應該的。
娘現在又中毒了,我是真怕你有事,才把你叫回來的……我耽擱你喝喜酒沒有?
”
顧錦朝卻抱住他。
把頭埋進他懷裡。
他一手環住顧錦朝的腰,一手輕拍她的背,低聲跟她說:“夫為天,我總要為你撐著天的。
是不是?
”
顧錦朝嗯了聲,難道是因為懷孕了,她覺得自己情緒又豐富起來。
忍不住因為他的話眼眶發紅。
她說:“又是喜脈……長鎖還沒有一歲大,就要給他添弟妹了嗎?
”
“要生下來,兩個孩子可以一起玩大。
”陳三爺卻很溫柔地摸著她平坦的小腹,“一會兒你去看娘,也給她說說,她肯定會高興的。
”
顧錦朝沒事,他也就放下心了。
隻是現在多事之秋。
這孩子選擇在這時候來,卻也是麻煩。
但孩子的到來總是讓人高興的。
顧錦朝去見了陳老夫人,秦氏和葛氏正在伺候她。
王氏自己這幾天不方便,就沒來照顧老夫人。
陳老夫人前幾個月起就一直身體不好,但請大夫來看。
卻也看不出什麽大病,人老了這樣那樣的毛病就多,所以本來也沒當回事,結果中毒至深才發現。
現在餘毒很難清除。
幸好那姓宋的非常厲害,說慢慢調養。
還是能好轉的,不到要人命的地步。
顧錦朝看到陳老夫人的手背,瘦得連青筋都看得到,一陣心驚。
卻也不敢告訴陳老夫人。
隻是笑著陪她說話,服侍她喝藥。
等到了晚上,陳三爺才說木樨堂沒有問題,她可以回去了。
俞晚雪來給她請安,也關切地問她有沒有事。
顧錦朝和她說了會兒話,等陳三爺回來的時候又是深夜,顧錦朝連忙問他事情的進展。
“……伺候娘的下人都一一盤問過了,吃食、日常用物也都仔細檢查了,並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陳三爺告訴她,“既然找不到,隻能先把娘挪個位置,暫時到半竹畔去住。
”
顧錦朝又問:“那些枕頭、被褥、香囊什麽的呢?
”她曾經在宋姨娘的枕頭裡下毒,立刻就想到了。
陳三爺笑了笑:“放心吧,說到怎麽下毒,他們比你精通。
”
他手下那群人也是訓練有素的,這些日常接觸的東西自然會考慮在內。
顧錦朝就服侍陳三爺睡下了。
他把她抱著懷裡,摸她的小腹:“現在時候亂,我怕沒有精力照顧你和我的孩子。
”
顧錦朝笑笑說:“我和你的孩子自己活得好好的,不要你照顧。
”
他在她耳邊歎息:“你真的不要我照顧?
”
她想到他的所謂照顧,臉也薄紅。
別過身往被褥裡鑽去,要睡覺了。
他連被褥帶人整個抱在懷裡,微笑著說:“好吧!
你現在有身孕,我暫時放過你。
等你什麽時候要我照顧了,再來和我說吧!
”
顧錦朝已經不答話,不一會兒卻聽到他均勻的呼吸聲。
就這樣也睡著了,果真是累了……
她回轉身子為他蓋上被褥,看著他的臉相對而眠。
……
第二天陳三爺把搜查範圍擴大到整個檀山院,護衛差點把檀山院翻個底朝天。
錦朝再去照顧陳老夫人,她氣色已經好些了。
因為陳老夫人的病來得急,陳三爺也請了幾日假,過來陪她。
陳老夫人擁著被褥,半躺在溫暖的炕床上和兩人說話。
陳三爺為她削梨,又一塊塊地喂,陳老夫人歎道:“這麽多年了,你也就這時候喂我吃過東西!
”
陳三爺笑笑說:“您要是喜歡,我以後常來就是。
”
陳老夫人伸手要接過他削剩下的半個梨:“內閣的事這麽忙,我拖你幾天已經不好了,你可不要常來……”
陳三爺卻突然捉住母親的手,看到她袖子裡露出一串檀木的佛珠,質地應該很老了,顏色發黑。
顧錦朝注意到陳三爺臉色有變。
陳三爺把這串佛珠解下來,拿在手裡把玩。
陳老夫人有些疑惑地問:“怎麽了……這珠子,不是你送給我的嗎?
”
“是我送給你的,那個時候,顏色還沒這麽黑。
”陳三爺緩緩地說,“這東西,是有人轉送的。
”他站起身說,“錦朝,你先陪娘說話吧,我有點事要解決。
”
顧錦朝點點頭,他拿著那串佛珠出去了。
(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