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士跪倒在地，急得直冒冷汗，還想開口勸，一擡頭對上新帝冷冰冰，沒有一絲溫度的眼神，猛然回過神來，不敢再吭聲。

　　新帝本就不是仁慈之輩，容不得旁人質疑他下的決定……此番，新帝離京，他好好守着京都即可，旁的，也容不得他來說……

　　君宸钰低斂下寒冽的眼眸，揉了揉疲倦的眉眼。

　　南都啊……

　　他倒是要去看看，小丞相為何……沒有到京上來……

　　…

　　晨曦落盡，東升西落的太陽，一如既往，在晨起之時，将它的光芒灑落人間。

　　遙遠的南都之地，是大清國最為偏遠的地帶，因為偏遠，這裡地廣人稀，貧窮落後，四面環山。

　　也正因為如此，這鮮少人涉足之地，綠葉蒼茫，山峰峻峭，平原蔥蔥。
牧羊人在趕着羊群，下田種地的農人，聞雞起床，埋頭于田間地裡，插秧播種，晨起晨落，這有條不混的生活，如同畫卷一般……

　　青山林腳下的院落裡——

　　天剛蒙蒙亮，甯夏從睡夢中醒來，原本睡在身旁的男子，早已經起身，旁邊的留餘了大片空位。

　　習武之人的習慣，晨起晨練。
一大早，院子裡還是靜悄悄的，隻有被鎖在籠子裡的雞，在發出咕咕的叫聲。

　　每每這個時辰，後院的大片的竹林，格外的熱鬧、嘈雜。

　　随着淩淵的起身晨練，緊跟着起床的還有淩天與白蔹。
這兩人因為切磋武藝，難得志同道合地湊到一塊練習。

　　淩天同白蔹從屋裡出來，到後院時，不出意外，看到他爹已經晨練完，站在竹林裡頭擦汗，準備離開了。

　　淩天暗自撇了撇嘴，心裡升起一股莫名的崇拜之情，老老實實地叫了聲，“阿爹。
”

　　不得不承認，他就是被他爹的武力所征服的……

　　“嗯。
”淩淵聽到聲響，回身應了聲。

　　看着已經拔高不少的少年郎，淩淵沉默半響，忽而說道，“可需要我指點一番？
”

　　淩天聽此，面上一僵，前不久被指點了後，肌肉四肢留下來的疼痛，似乎還隐約殘留……

　　“、不……”

　　“多謝大人！
勞煩大人了！
”

　　淩天拒絕的話，被身旁興沖沖的少年，直聲打斷。

　　白蔹似乎十分欣喜能被淩淵指點。

　　要知道，每次被大人指點迷津後，他都能實現一次質的飛躍，雖然……過程痛苦了些。

　　淩天面上有些挂不住，不知是因為心裡作祟的緣故。
想到之前，他在村子裡頭“拔刀相助”“行俠仗義”後，被村裡頭的人上門投訴時……

　　他爹總是暗戳戳的，打着指點他的名頭，狠狠教訓他，下手極其殘忍，絲毫不給他留情面！

　　剛開始，他還沒有發覺，後邊疼得兩天下不了床，二哥幸災樂禍嘲笑他時，他才從二哥的口中得知……

　　他爹這是見不得娘親因為他，三天兩頭就低聲下氣同别人賠禮道歉，他爹又一向心疼娘親，娘親做的事，他向來支持，也不會過多插手。
然後，背着娘親，他爹就沖着他下手，可憐的他，絲毫不曾發覺。

　　“爹……我最近沒惹是生非……”淩天看着淩淵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模樣，僵着臉，忍不住嘀咕出聲。

　　這話出口，他都忍不住委屈了……

　　他又沒惹禍……

　　“嗯。
”淩淵點頭應了聲，動作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白蔹看着面色越來越難堪的淩天，以為他是怕大人下手太重，小聲安慰道，“四公子莫怕，疼雖疼了些，但都是有益的……”

　　淩天扯了扯嘴角，有些笑不出來。

　　大可不必……

　　“爹，你下手輕一點……”

　　“好。
”

　　…

　　起床後，便一直在廚房裡忙忙碌碌的甯夏，剛掀開鍋蓋，白色霧氣，從大鍋裡頭飄出來，鍋包肉的香味，順着霧氣，一下子充斥着整個廚屋。

　　“娘親，你在做什麼？
好香……”

　　順着香味，從主屋沿着回廊走來的淩安，趴在門檻前，眨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吸着鼻子問。

　　好香……

　　正入神做菜的甯夏，被淩安突然響起的聲音，吓了一跳。
回頭應了聲，“這是回鍋肉，待會兒，蒸些肉包子。
”

　　淩安眼睛一亮，松開手，走了進來，“娘親，我幫你揉面團。
”

　　小少年徑直走來，将手伸到盆裡，洗了洗，熟練地揉搓起砧闆上放着的面團。

　　揉面團這事，他做過好幾回了，熟練得很。

　　甯夏見狀，由着他去，将挂在牆上的勺子拿下來，翻了翻鍋裡的燒開滾燙的肉。

　　淩安揉着面團，垂着眼眸，不知想到了什麼，猶豫了下，小聲問道，“娘親……你是要出門嗎？
”

　　“嗯……？
”甯夏正蹲在竈台前，添加柴火，沒聽清淩安的話，疑惑地發出尾音。

　　淩安停下手裡的動作，扭頭看了過去，“我昨日見娘親在收拾包袱……是要出遠門嗎？
”

　　甯夏這回聽清淩安的問話了，頓了頓說道，“是要出一趟遠門……”

　　她得去看一下淩義和淩博……

　　“去多久？
”淩安看着甯夏，白嫩的手指頭，下意識揪着面團，扭來扭去，問道。

　　“多則三四個月，少則兩個月。
”

　　因為算上來回的路程都要一個多月，也不知道會不會在路上耽擱，所以粗略地估算了下……

　　今天追風和阿溪，回到鎮上盤下兩輛馬車，交通工具準備好了後，院子大概收拾叮囑一番，收拾收拾東西，後天，應該就能出發。

　　淩安一愣，随即驚呼了聲，眼睛微微瞪圓了些，“那麼久？
！
”

　　娘親沒有離家那麼久過，最多在鎮上隔一個晚上，次日又回來了，怎麼這次……

　　淩安心底隐約有了個猜測，開口道，“娘親要去哪裡？
是去看大哥和二哥嗎？
”

　　大哥離開也有六年了，娘親從未去看過大哥，二哥離開後，娘親才突然想明白了？
要去看大哥麼……

　　除了這個，淩安想不到其他的。

　　“嗯。
”甯夏應了聲，垂眸，看向少年，“小五想去看大哥嗎？
”

　　淩安點頭，“我也想一塊去。
”

　　他也很想大哥……

　　他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給大哥寫信，送東西過去，可是大哥從來不回信，就像消失了一般……

　　若非年紀太小，他也想去找大哥，像二哥一樣。

　　他原是打算，再過兩年四哥成熟穩重些了，他就跟四哥一塊去找大哥。
在這之前，二哥先行動了……

　　甯夏眉眼微彎，“當然，一塊去。
”

　　都去，看看也好……

　　甯夏斂眸，眼眶莫名紅了圈。

　　這些年，倒是她想岔了，早該去看看的，即便什麼也做不了，但又如何能放任一個半大的孩子，漂泊在外……

　　甯夏背過身，擦了擦眼睛，暗罵了句，矯情。

　　路是自己的，該怎麼走，就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