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衙門的事兒,溫宴知道的不多。
或者說,她了解的,也是好多年之後的戶部,并不是這一年的。
與彼時相比,戶部官員都有變動。
因此,溫宴能給霍以骁的建議十分有限。
更何況,霍以骁去戶部,是配合朱桓六部觀政的,他不想出風頭,也沒有必要那麼做,安安穩穩、平平順順,才是他的需求。
而這其中,需要注意的事項,也僅僅是别讓朱桓一不留神踩了坑。
在這一點上,朱桓比霍以骁更為謹慎。
他每天看很多、聽很多,卻幾乎不發表自己的看法。
霍以骁說完了之後,溫宴便說了自家的“生意”。
溫慧對做衣裳樂此不疲。
席澄給狸花貓訂的三身衣裳,前兩天已經交貨了。
試衣裳時,溫婧又給做了一幅畫,今兒傍晚時送去了席家。
席澄印好貓爪子之後,便能送去裝裱了。
她那位好友,消息也靈通,昨兒就抱着自家的貓兒來了,讓溫慧給量了身形。
“靠你們這麼小打小鬧,一個月能有多少銀錢?
”霍以骁道。
溫宴道:“二姐一人做活,速度有限。
積少成多,何況姐妹們都樂在其中。
沒有本錢的買賣,若是一夜就賺大錢了,反倒要思量思量,天上哪裡會掉餡餅。
”
霍以骁“呵”的笑了一聲。
一夜暴富的買賣,小狐狸哪裡沒有做過?
而他就是那冤大頭,結果到了小狐狸嘴裡,這就是天上掉了餡餅。
那這餡餅是真的夠大的了。
不過,也如溫宴說的,積少成多,總歸是包賺不賠。
真要是那些能發家緻富的營生,定安侯府也做不了,他們沒有那麼多的本錢。
溫宴一手支着腮幫子,指尖下意識地點着臉頰:“還有一個原因。
”
這個原因,她沒有與桂老夫人和曹氏說。
京中養貓狗的官家很多,也愛追個風,其中不乏他們的仇家。
今生進京早,溫宴知道的一些事情,要麼沒有發生,要麼已經出了變化,她的報仇路,勢必與前世不同。
那麼,把仇家掀出來的方式,自然也要不一樣。
多接觸、多了解,多一手的準備,總歸是不會錯的。
隻是,這個法子未必會有收獲,之後能不能用上,如何展開,也要走一步看一步,因此,溫宴沒有事先說明,免得讓家裡人心存惦記,自己先亂了腳步。
聽了溫宴的解釋,霍以骁上下打量了她兩眼。
看吧,小狐狸做買賣,從不虧本。
一旦出手,算計頗多,一箭數雕,哪怕是東邊不亮西邊亮,也不會毫無收獲。
再是不順,也能賺個銀錢。
而定安侯府,正要這個銀錢。
溫宴正說話,忽然嗓子眼有些癢,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霍以骁的目光落在了她的頭發上。
這個月份,屋子裡早就不會擺炭盆了,窗戶關着,夜風吹不進來,但溫宴剛沐浴出來,頭發擦得半幹,坐了那麼一會,還是有些涼的。
霍以骁算了下時辰,此刻已經很遲了。
他把茶盞裡最後一口茶水飲了,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
溫宴送他到窗邊。
窗戶打開,夜風拂面。
這夜風帶了些暖意,若不是頭發沒有幹,其實還是很舒服的。
溫宴本能地縮了縮脖子。
霍以骁翻出窗外,順手把窗戶關上大半:“再吹風,噴嚏就打到我臉上了。
”
溫宴笑着瞪了他一眼。
昏黃的油燈光從溫宴的側後方照過來,本就柔和的容貌,越發的讓人心生親切之感。
那層光就這麼落在了眼底,随着她的笑意,仿若是墜了星子。
霍以骁不由自主地就怔了怔。
腦海裡,一個念頭劃過:很好看。
好看到,他挪不開視線。
但他很快就回過神來,垂着眼簾,關上了窗戶。
隔着窗,他聽見了裡頭咔嚓一聲。
這是溫宴按下了插銷。
然後,又是扣扣兩聲。
溫宴就這麼敲了敲窗戶,聲音不輕不重地往外傳:“官員有休沐,皇子們到六部觀政,連個休沐也沒有嗎?
”
答案,溫宴自然知道。
皇上一年也就歇那麼幾個大日子,何況皇子們。
在習淵殿裡時,沒有休沐,去六部觀政了,也不會有。
即便真有空閑時候,又有哪個願意空着?
但凡有心那把椅子的,恨不能日日在衙門裡待着,要麼就去練騎射武藝,再有些想法的,到禦書房裡和皇上探讨探讨這些時日的心得,總歸,想忙的人,能忙到腳不沾地。
朱桓還不至于積極到那個份上。
木秀于林,不是什麼好事。
到朱钰為止,底下的皇子們年紀都小,最大的那個也就九歲,和前頭這幾位差出去了一截。
真要比試高低,現在也比不到一塊去。
朱晟出事後,因為許德妃仰仗着沈家和俞皇後,所以朱茂和朱钰的關系,總比和朱桓的緊密。
朱桓少不得“老實”一些。
表現出衆,自是不行,太過懶散,也不是應對之策。
每日在衙門裡待着,已然是中庸裡的中庸了。
霍以骁得跟着朱桓,也是天天一清早去衙門,天黑了才走。
溫宴曉得這狀況,她就是故意說着逗霍以骁的。
霍以骁看不到窗戶裡頭溫宴的神情,但他上小狐狸的當上多了,輕笑了聲,幹脆利索地打了個“沒有”,就翻牆離開。
溫宴豎着耳朵聽外頭動靜,聽見霍以骁走了,她撇了撇嘴。
她可憐巴巴地語氣沒有騙到霍以骁,可惜!
走回桌子旁,溫宴的指尖彈了彈茶盞,到底還是又笑彎了眼。
先前她沐浴出來,霍以骁問她“茶葉”的時候,别以為她沒看出來他在故作鎮定。
再是裝得滿不在乎,其實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兒。
溫宴越想越想笑。
好久沒有看到骁爺的這一面了。
今夜有這樣的收獲,也足以讓她高興了。
另一廂,霍以骁走出燕子胡同,從隐雷手中接過了缰繩。
他在宮外時,幾乎都是住在霍家的,但這個時間回霍家,少不得要把門房、書房的人吵起來。
霍以骁不想麻煩,便幹脆回西花胡同。
梳洗之後,他躺在榻子上,沒多時,困意就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