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軒已經被衛家放出去了,衛家是保證他活着,但沒保證他全須全尾活着。
所以秦浩軒是被挑斷手腳筋,割了舌頭以後才被丢回秦家的,雖然人還活着,但和死了也沒什麼區别。
“峥哥?
”聲音遠處,院子裡徹底安靜下來,阿滿擔憂地看向靜靜站着的男人。
“我…沒事!
”沈峥像是突然回神,空洞的眼神落到阿滿身上,眼底慢慢聚起光彩,“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我本來也不再需要一個爹了……”
阿滿感受到了心疼的感覺,踮腳緊緊抱住人,聲音柔的不像話,“沒事兒,沒事兒啊,這沒外人,我把肩膀借給你靠靠,想哭就哭不會有人知道的。
”
話落肩膀就是一沉,耳邊是峥哥有些粗重的呼吸聲兒,帶着無盡疲憊,“我隻是…有些心疼我娘,到死都被這個人面獸心的人欺騙着……”
頸窩一熱,阿滿知道那是峥哥的淚。
“哭吧,哭吧,哭過久好了……”
不知道秦博遠是不是徹底死心了,但是從那天以後他再也沒來衛家鬧過。
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也到了尾端,法事過了以後,阿滿和白老頭就要走,所以這幾天衛家除了忙衛玉嫣的超度法事兒,還忙着給阿滿和白老頭準備要帶走的土儀。
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眼看着時間一天天近了,白老頭是越來越高興,雖然衛家在辦法事兒,他這樣有些不道德,可他一向是自在慣了,不在意别人怎麼說。
第四十九天這天早上,衛家就動了起來,今天是要把衛玉嫣的屍骨和衣冠冢合葬的日子。
牟初,天将破曉,一縷金光刺破青黑色的天幕,一點點從東邊攀升起來,衛玉嫣的棺椁就是迎着這一抹朝陽,被一點點送進衛家東城門外三十裡的祖墳裡。
太陽沖破青黑色的天幕,灑出金光越來越多時,沈峥和衛澤成親自為衛玉嫣添上最後一捧土。
迎着朝霞,一行人慢慢往山下走,阿滿看到峥哥垂在身側的手上滿是泥土,從袖口裡拿出一條手帕,輕輕給人擦着手上的泥土。
手掌上的泥土好清理,手指甲蓋裡的泥土卻很難清理,沈峥垂眼看阿滿,攤開的手掌慢慢合攏,把阿滿的手也握在掌心,“别擦了,回家再清理也不遲。
”
陽光灑在沈峥臉上,把他嘴角的弧度照得清清楚楚,阿滿也跟着翹起嘴角,點點頭,任由人牽着自己的手下山。
這一刻,阿滿知道衛伯母的事兒不再是峥哥心裡的結了,雖然留下一道深深的疤,但也算是看開了。
“他怎麼來了?
他還有臉來?
”走在前面的崔氏突然開口,順着她視線,衆人看到山腳下一身甲胄的秦博遠。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額間的發絲有被露水打濕的痕迹。
在他身後不遠處,安生牽着兩匹馬等在林子邊緣。
“不用管他,我們走!
”衛老太太拉住兒子的手,搖搖頭說:“他已經和我們家沒關系了,以後我們走我們陽光道,他走他的獨木橋,何必惹上一身騷!
”
這就是把秦博遠完全當陌生人了,以後再無瓜葛。
阿滿和沈峥更是不會搭理他,誰知如石像一般站在一旁的秦博遠,看到兩人來突然動了,看向沈峥,“我要回邢城了,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不過走之前想來再看你一眼。
你不認我沒關系,但你依舊是我和你娘唯一的孩子,昨天收拾行李,從箱籠裡找到一件物什。
”
說着秦博遠從懷裡拿出來,看着手裡的物什臉上帶着懷念,又擡頭看向不耐煩的沈峥,“這是你娘親自給你做的,我想着…該給你送過來。
”
本來擡步要走沈峥頓住腳,視線落在男人掌心裡那個寶藍色荷包上,記憶在腦海裡翻滾,這個荷包好像是娘親自給自己做的。
“峥哥認識?
”阿滿感受到手上的拉力,回頭就看到峥哥的神色,又看看秦博遠手上的東西,心下了然,阿滿頓住腳。
扭頭對已經走到馬車邊的衛老太太幾人說,“我和峥哥去看看,阿婆你們先上車吧。
”
阿滿知道,經此一事兒以後,衛家人對秦博遠更是厭煩,連見都不願再見。
“小心些!
”衛澤成點點頭,叮囑一句,“有事兒就喊人,這裡都是咱們的人。
”
“不會有事的!
”沈峥對自己的武功還是有信心的,再說隻要秦博遠沒瘋就不會在這裡對他動手,畢竟這裡都是衛家親衛。
說罷,他踏步就要朝林子邊緣走,手卻被阿滿拉住,“我陪你去。
”
自從知道當年柳氏她娘會巫蠱之術以後,阿滿心裡就頗為忌憚,這會兒雖然秦博遠看着很是正常,可她還是不放心。
另一邊,遼安候府地牢。
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牢裡,突然傳出桀桀笑聲兒,又陰森又恐怖。
已經毀了容看不出原來面貌的柳氏,腿奇怪的反折着,鍊條從細弱的琵琶骨裡穿過,每笑一下鮮血就順着肩膀往下趟。
“笑!
笑個屁!
瘋了不是!
”侍衛端着油燈過來,手拿着刀柄用力在牢門上用力敲了幾下,油燈靠近,柳氏那張半人半鬼的臉突然出現,吓得侍衛一個後退,嘴裡呸一聲,大罵:“瘋婆娘,瘋婆娘!
”
猶如厲鬼的眼眸盯着侍衛走遠,柳氏卻越笑越開心,感受到心口的動靜,柳氏眼裡的嗜血瘋狂越來越甚,低低嘶吼着,“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們……
殺了沈峥,殺了沈峥,他就是你的仇人,殺了他,殺了張滿月,隻有殺了她,你的仇人才會痛不欲生,殺了她……”
此刻城外的秦博遠,身子突然抖了一下,低聲痛吼:“别叫了,别叫了……”
可頭腦像是咒語一般的話,卻一刻也不停,他的頭腦也開始不清楚。
“将軍?
”安生伸手扶住人,“怎麼了?
将軍不舒服?
”
“沒事兒!
”秦博遠猛地擡頭,神情一瞬間又恢複正常,安生擰着眉頭,可看到朝這邊走來的兩人,他又把嘴裡擔心的話咽了下去。
“給我!
”沈峥冷冷看着面色有些白的秦博遠,伸手過去,沒一句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