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受傷?
她想問,張了張嘴,到底咽下去了,喬文修順着她視線看到自己的右腿上,眼裡閃過一抹黯然,他又躬身一揖,道:“既然兩個孩子都沒事,我就先告退了,不耽擱夫人時間了。
”
蘭靜點點頭,對小鳳說:“給夫子裝幾盤子糕點,再送送夫子。
”
喬文修想說不用,可小鳳已經跑進院子裡了,他也不能再把人喊回來,隻能站着等着。
一坐一站,兩人誰也沒看誰。
業哥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有些搞不懂這是怎麼回事?
突然一陣腳踩稀泥的啪嗒聲由遠及近,還伴着急促的呼吸聲兒,兩人同時轉頭向東邊看,一個頭戴鬥笠的身影從樹影後面露出來。
蘭靜瞬間站起來,問:“爹,你怎麼來了?
”
今個一早,業哥和阿文還沒醒的時候,老宅那邊的人都來看過了,家裡也忙的很,這幾天正是種苞米的好日子,尤其是今個,雨停了,正合适撒種。
沒想到這半中午爹又來了,她走下台階,扶住過來的爹,看他褲腳和手肘上都有不少濕泥,一看就是從地裡回來的。
楊大舅呼吸有些急促,擡眼看到喬文修,他有些詫異,卻沒有多想,收斂情緒,和喬夫子打招呼,又看看草席上的兩個娃。
表明來意,說:“我找阿滿有些事兒,她和峥子在家不?
”
蘭靜點點頭,不待她再問,爹就往院裡走,喬文修還沒走,她不好把客人一個人扔門口,正好小鳳拎着打包好的糕點出來,看男人接過,她不好意思的沖人笑笑,“家裡有些事兒,就不招待夫子了。
”
喬文修隻得點點頭告辭,雖然他有些擔心是不是楊家出事兒了,奈何沒有留下的理由。
蘭靜讓小紅和小鳳看好兩個孩子,轉身跟進院子。
阿滿和沈峥正準備把人送官,得知瘋婆子的身份是馬芳,阿滿心裡就憋着一股氣,想要好好把人教訓一下,奈何又怕引來蘭靜姐的好奇。
隻得先忍着,送官的路上,她再好好出口氣也行。
“大舅?
”轉身就看到眼裡滿是紅血絲的大舅,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地上的瘋婆子。
昨晚天黑,
借着火把的光暈,他看了幾眼瘋婆子,到底沒把人認出來,回家以後,半夜卻驚醒了,他記得她手腕上有個銅錢大小的疤。
那是有一年馬氏做飯不小心,手腕子貼到鍋邊上,燙出來的。
但他不願意相信,今早下地幹活都心不在焉,鋤頭好幾次都差點兒鋤到自己的腳。
與其心裡東想西想,他幹脆來看看,到了地兒他卻又退縮了。
馬芳看到男人,身子瞬間用力蛄蛹起來,塞着布的嘴裡,不斷嗚嗚出聲兒,死死瞪着大舅,眼角竟然有淚落下來。
楊大舅不管阿滿和峥子,被這一幕,驚得後退半步,不可置信的搖頭,再搖頭,嘶啞着嗓子,喊:“不可能,不可能是她。
不可能,沒有這麼當娘的,不可能!
”他極力否認着,眼裡卻流出悔恨眼淚,腳步踉跄,站都站不穩。
地上的馬芳,費力地擡着脖子,看男人後退,她蛄蛹着身子往他跟前靠近,粗布衣服貼着地面被劃破,皮肉直接在地上摩擦,血絲慢慢滲出來,她卻停都不停。
“爹,怎麼了?
”蘭靜還沒進西跨院,就開始問,這一嗓子把院子裡的人都驚醒了,楊大舅抹掉淚,驚慌失措,他不想讓他閨女還有兒子知道他們有這麼一個惡毒娘。
決不能讓他們知道。
阿滿和大舅對視一眼,大喊一聲,跑出西跨院,半道截住蘭靜姐,按着人的肩膀直接轉了一個彎,笑着打馬虎眼兒,“姐,你就别進去了,也沒什麼好看的,大舅給你出氣呢。
走走走,咱們出去等着,待會兒峥哥就把這三人送官了。
”
“啊?
”蘭靜一腦門問号,卻被人抱着,轉不了身,就這麼離西跨院越來越遠。
馬芳聽着外面的動靜,眼裡迸發出滔天的恨意,她嘴巴用力蛄蛹着,兩腮用力,終于把塞了也一晚上的破布吐出來。
不枉她努力了一夜,就等這會兒,她仰頭哈哈笑着,對外面大吼:“蘭靜,你個死丫頭不認識我嗎?
我是你娘啊,你個不孝不悌的賤蹄子……嗚嗚嗚!
”
楊大舅目眦欲裂,撲過去慌亂捂住馬芳的嘴,嘴裡滿是恨和無奈,流着淚嘶吼,“你到底要怎樣啊?
那是你閨女啊!
啊~”
他怒吼,馬芳看到男人的樣子,卻格外痛快,她眼裡都是暢快,張嘴狠狠咬住楊大舅的掌心肉,用盡全力,牙齒瞬間刺破皮肉,血液順着掌心滴滴答答落下。
“啊!
”楊大舅大吼一聲兒,手卻緊緊箍着馬芳的嘴,眼神變得兇狠,悔不當初:“當初是我非要娶你進家門,害了整個楊家。
更是害了我的三個娃,你不心疼他們我心疼,我造就了這份虐緣,那就由我來了結!
”
說罷,他翻身騎坐在馬芳身上,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咬着牙用力,即使被馬芳的指甲撓破頭臉也不松。
“殺了你,我再給你賠命,省得你活着禍害兒女!
”他哈哈大笑,“咱們都不配當爹娘,就該一起下地府!
”
院外的蘭靜,眼睛瞪大,身子劇烈顫抖,阿滿想勸,下一瞬握着蘭靜肩膀的手,就被掙脫,蘭靜姐頭也不回地沖回西跨院。
阿滿忙跟過去,和沈峥對視一眼,看着這混亂的局面,一時間都不知道咋辦。
“爹!
”蘭靜撲進來,看到這一幕,她的眼淚瞬間湧出來。
看到馬芳出氣多進氣少,不斷翻白眼的模樣,她心裡是痛快的,可看到爹也瘋魔的模樣,她心疼了。
她爹不該是這麼一個結局,她爹該好好頤養天年,享受子孫繞膝。
不該,為這麼個惡毒的瘋女人,毀了自己!
她撲過去,猛扯楊大舅的手,嘴裡哭求着,“爹,别殺她,别為了她髒了你的手,她不配,不配!
你就該好好活着,有我、大哥、嫂子孝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