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秦秀蘭裝模作樣地拿起地上的掃帚,巴拉幾下,把一小堆爛菜葉子操出後門,弓着腰低着頭,眼神卻四處偷瞄,果然發現不遠處的巷道裡有幾個漢子閑坐在地上打牌。
還有幾個漢子時不時往這邊走走,看似正常,眼神卻總往他們酒樓後門瞟。
秦秀蘭心裡一個咯噔,手一抖,緊緊握着掃帚,把垃圾都收拾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進門。
門一關,她後背靠着木門,後背汗津津的,擡頭就看到馬管事抱着醒了兒子站在不遠處看着,“既然知道,那就進屋,省的你在得意忘形!
”
本來說縣令派人跟着,就是為了吓秦秀蘭。
現在看女人的反應,馬管事心裡也一沉,沒想到胡謅的話竟成了真。
秦秀蘭這回老實了,門一關,她強撐的淡定徹底沒了,在屋裡團團轉,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看男人不慌不忙,她上前一把拉住人,尖聲問:“你倒是想想辦法啊?
該說的咱們都說了,要是不信咱們把咱們放出來幹啥?
既然都放了,還派人跟着咱們幹啥?
難道是縣令懷疑我們了?
”最後一句話,秦秀蘭聲音都劈叉了。
“閉嘴!
我想想!
”馬管事推開人,把孩子交給秦秀蘭,自己找個椅子,坐下揉着太陽穴,起伏的胸口也揭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靜。
“你想,你想!
”秦秀蘭這回一點不生氣,在對面坐下,眼含期盼的看着男人,她知道這個男人比自己聰明多了,她慌了神,隻盼着他趕緊想出個四五六來。
“那個褚縣令現在心裡應給對我們有懷疑!
”半晌,馬管事睜開眼,他不存僥幸心理,繼續說:“但是應該還沒有具體的證據,所以才派人盯着我們。
”
“那…那,那還等什麼,咱們逃吧,反正邢家的銀子咱們拿了不少!
”秦秀蘭從椅子上彈起來,拉着人就要走。
馬管事胳膊一用力,就把人拽回來,低聲警告,“你慌什麼?
現在跑不就是給褚縣令送把柄嗎?
還是抓我們的把柄,本來他就隻是懷疑我們,還沒有證據,咱們這麼一逃,不就是告訴他,我們怕了,畏罪潛逃了?
”
他現在就是賭褚縣令沒有證據,且他安排的那四個人,也一定按照事先說好的,招供了。
自己和秦秀蘭身上是嫌疑洗脫幹淨,褚縣令才會放他們離開。
不過這幾天接觸下來,他發現褚縣令也不是毫無察覺,估計心裡對他們有懷疑,這才派人盯着他們,以防他們逃跑。
更好的猜測,就是褚縣令沒有懷疑他們,而是想在案子徹底結束之前,看好他們,以防縣衙找不到人。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咋辦?
”秦秀蘭推開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腦子一團漿糊,眼淚噼裡啪啦往下掉。
碰到官她就是害怕啊!
“既然他不想我們走,我們就不走了,還要把戲做足!
”馬管事捋捋下巴上的胡子,眼裡精光一閃而過。
“戲?
”秦秀蘭懵了!
“我記得你會做衣服吧?
那就用今天新買的布料做幾身衣服出來!
一會咱們好好演一場戲,對了,給小寶也做一身!
”
褚縣令在衙門,聽到了手下的彙報,敲着桌面問:“隻是買了些布,買了些吃食?
别的地方沒去?
”
“沒去,現在兩人還在酒樓後院待着呢!
”
褚縣令擺擺手,“知道了,繼續盯着!
”
他不傻,所以雖然那四人已經招供了,但是多年辦案的習慣,讓他心裡還是懷疑。
四個人真的就能把那麼桐油,無聲無息地運進邢家?
風再大,火再大點,下人就一個都跑不出來?
還有根據既得利益來分析,邢家主子都死了,秦秀蘭和那個邢小寶就是最大的受益者,邢家的家财除了賠些給附近被邢家大火波及的鄰居。
剩下的可全部都是邢小寶的了,邢家嫡房但凡有一個活着,就輪不到邢小寶這個妾生子繼承,可邢家嫡房現在沒有一個主子還活着。
既然邢小寶母子倆得到最大的好處,那他就不得不懷疑他們母子,還有那個一路護着他們母子出鎮回鎮的馬管事。
作為邢家最大的管事,按說主家是不會輕易放這樣的人離家幾天的,一般大管事掌控着主家大大小小的事兒,他要是離開,下人之間沒有主事人,難免會有些亂。
但是想起屬下從鎮上打聽到的,馬管事忠仆的名聲,他兩根手指互相碾着,眉頭能夾死蒼蠅。
還是證人太少了,邢家活着的證人太少了!
半下午大太陽漸漸偏西,沒了正午的滾燙,街上的行人也慢慢多起來,挑着扁擔的貨郎沿街大聲叫賣着。
小攤小販又推着車出來,找到樹下的陰涼開始擺攤叫賣。
熱鬧的叫賣聲兒裡,突然一陣極其不和諧的哭喪聲傳進人們的耳朵裡。
“老爺啊,大爺啊,小少爺啊,你們死的太慘了!
太慘了,嗚嗚嗚,老天可一定要開眼啊……”
秦秀蘭穿着一身麻布孝衣,抱着一身孝衣的邢小寶,大人哭,小孩更是賣力嚎哭。
後面還跟着一身孝衣的馬管事,
也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還想着去攙扶前面的蘭夫人,“蘭夫人,您節哀啊,您還有少爺要照顧呢。
可千萬别想不開啊,少爺可是邢家唯一的血脈了,您保重啊!
”
“别攔我,小寶是邢家種,他必須去送他爹、他大哥、他小侄兒一趟,老爺你們死得慘烈啊,好在老天有眼,那些縱火的壞人以及跟被抓回來了。
你們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這些畜生為你們償命!
不得好死!
”
兩人一唱一和,從街市招搖撞市,哭嚎着往家邢家大宅子去了。
鎮上從沒有發生過這麼大的火災,還燒死這麼三十個人,鎮上這幾天走到哪兒都能聽見人八卦這件事,秦秀蘭和馬管事這麼一哭。
愛看熱鬧的人都跟在兩人身後看熱鬧去了。
以往隻知道邢老太爺七十有三的高齡,還能讓家裡小妾懷孕,從沒見過正主,
這會可算見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