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我還以為你哭了呢?
”靜姐頗為意外,以為等阿滿轉頭,她會看到一雙通紅的眼,沒想到人家哭都沒哭。
沒哭也好,她不怎麼擅長勸人。
她拉着人進院子,“沒哭就行,走吧,進屋去。
”
阿滿任由人拉着,靜姐走在一旁看一眼又看一眼,看到第四五眼的時候,阿滿猛地側頭和人對視上,無奈攤手:“看啥呢?
不認識我了,有話就問!
”
“嘿嘿,讓你看出來了?
我就是好奇,你不傷心嗎?
”
要是褚學義離開自己去打仗,她指定得哭,還是哇哇哭那種,相比起來,阿滿的反應就過去平靜了。
“傷心就非要哭?
”阿滿好笑地搖頭,擡頭盯着星星,“他有他要幹的事兒,我不能因為舍不得他,就讓他留下自己身邊。
這不是愛,這是打着愛名義的傷害!
”
“傷害?
不是吧,愛他我才舍不得他啊……”靜姐從一開始的不解,到最後的明白,說話聲戛然而止。
想起來啟翔哥想從軍的事兒,從小啟翔哥就想着從軍打仗,這事兒從小提到大,越大娘越不同意,一會兒兵書沒讀完,一會兒武功太差。
不斷以各種各樣的借口,讓啟翔哥打消從軍的念頭。
他們這些家裡人也跟着勸,從沒覺着娘做的或者他們做的有什麼不對,畢竟我們就是愛他才舍不得他去那麼危險的戰場的。
我們何錯之有?
現在才突然明白,他們這就是一種變相的傷害
,以愛之名的傷害。
打着為他好的旗号,不顧他真是想法,不讓他幹真正想幹的事兒,折斷他的翅膀,何其自私啊?
要不是峥哥決定從軍,爹娘才不會放心讓啟翔哥去從軍。
換位想想,啟翔哥被全家人否認阻止時,得有多絕望啊。
大概也是因為這些,他從軍以後才不願回家來吧。
估計是身上有個傷有個痛,怕被家裡人給看到,再不讓他回軍營,那就完蛋了。
芳嬸幾個人,看阿滿和靜姐并排走進來,都有些擔心的望過來,生怕阿滿傷心難過。
阿滿看得好笑,擺擺手,又擡起臉,讓他們看自己沒事兒,“别擔心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輕重,也明白道理。
”
看她沒事兒,芳嬸幾個這才笑起來,有心情幹别的事兒。
這一放松下來,芳嬸就又忙活起來,喊男人和茂叔幾個,“去庫房把咱家的油布卷拿出來,給黃豆蓋上。
夜裡指定要起露水,不蓋着,那些黃豆又得濕一分。
”
“欸。
”茂叔幾個出去給前院的黃豆蓋油布去了。
靜姐因着阿滿那些話,人生第一次知道以愛為名的傷害,想通以後,人就有些蔫吧,提不起精神。
看阿滿沒事兒,青花也幫芳嬸把廚房收拾好了。
就喊青花跟自己回東跨院休息。
阿滿也跟着阿文回了後院,家裡的人一個個都走了,小娃還是有些傷心地,抱着阿滿一個胳膊不松手。
阿滿隻得親自送小家夥回後
院,哄着人睡着,這才出去。
走出院子,擡頭看看明亮的星子,還有那一輪如鈎的新月,喃喃問:“不知道峥哥現在走到哪裡了?
”
身邊沒了人,她臉上的脆弱才顯現出來,
小姐擡頭看天,團玉看小姐,生怕小姐下一秒就哭出來。
腦子裡不斷想着,要是小姐哭了,自己要怎麼怎麼哄人。
她是陪小姐去過安邑的,更是去過天門關。
也知道小姐和姑爺經曆的生死與艱難,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小姐和姑爺之間的感情有多深厚。
能為彼此死的人,感情有多濃就不用她說了吧。
安邑和天門發生的事兒,小姐是一個字也不讓自己跟别人說。
所以沒人能懂她心裡這份擔心。
她就希望姑爺這一去能平平安安的,能全須全尾回來就行,不然她不知道小姐會怎麼樣。
給外人裝得再若無其事,其實又怎會無事。
夜裡阿滿就被自己噩夢驚醒了,還是哭着醒過來的。
她夢到天門關的事兒了,夢到峥哥昏迷不醒那段時間的事兒。
到現在心口還直撲通,眼淚也不受控制的流出來。
“小姐?
小姐?
您怎麼了?
”
團玉因着擔心小姐,今晚破天荒沒有睡沉,一聽到内室的動靜看,就舉着燭台過來。
感受到昏黃的燭火靠過來,阿滿默默翻個身背對着外面,緊緊抱着被子,把頭埋進去。
悶聲說:“我沒事,做了個噩夢,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
感受到還有腳
步聲靠近,阿滿聲音帶上不快,“别過來!
”
團玉被吓了一跳,不由頓步,不敢再上前,更不敢挑開蓮青色的床簾看小姐。
半晌沒聽到離開的腳步聲兒,阿滿歎氣,放緩語調,“你睡去吧,我沒事兒!
”
“好!
”團玉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她聽出來小姐的聲音有些悶,有些啞,不知小姐是不是哭過?
但是小姐不讓自己過去,她也沒辦法過去查看。
人走了,室内又黑暗下來,盯着漆黑的牆壁,阿滿翻個身,躺平身子盯着頭頂。
眼角又要淚冒出來,她默默擡手擦掉。
心裡默默祈禱,隻希望峥哥此去能安全。
楊家人是第二天才知道峥子走了的。
昨天天黑透他才離開,那時候楊家人都睡覺了,他也不好再去把人吵醒道别。
楊大舅幾個一聽,都來問了一嘴,主要是為啥走得這麼突然?
還有來看看阿滿,就怕她傷心。
阿滿用軍中機密把楊大舅幾個都打發走了。
老太太卻留了下來,她是楊家唯一知道峥哥真實身份的人了。
畢竟她和衛家老夫人,現在也算是半個閨蜜了。
時不時就要讓阿滿代她給老姐妹寫封信。
自家腌的蒜瓣、幹菜、新糧食,時不時也要阿滿托人送過去些。
老太太知道得多,擔心的就更多。
扯着阿滿的手,擔心極了:“怎麼就這麼突然?
不是請了兩個月假期嗎?
峥子大舅不是侯爺嗎?
峥子怎麼也算是權貴人家的少爺,怎
麼就把他召回去了?
就不能用别人,非得他親外甥冒險?
”
老太太一個又一個問題,把阿滿問的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一個了,按着人坐下,又給倒一杯水遞過去,“您先喝杯水,别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