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也跟着笑，“就是，嫁人當天才累呢。
”

　　出閣宴熱鬧到了半下午才散。

　　阿滿也得以休息，人一走，她就癱在炕上，本以為腰酸背疼的，應該一會兒就能睡着了。

　　誰知道硬是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覺。

　　老太太心裡惦記她，敲門進來，坐在炕邊，一下下摸着阿滿的頭頂，輕聲哄人睡覺。

　　她當年要嫁給老頭子的時候，頭一晚也是翻來覆去緊張得睡不着。

　　熟悉的讓人安心的味道彌漫，阿滿鼓噪的心慢慢安靜下來，眼皮也跟着發沉，沒出一刻鐘就睡了過去。

　　村頭沈宅裡，沈峥也在烙煎餅，睜着眼盯着漆黑的房頂，嘴角時不時勾起。

　　“哥，你是不是很激動，睡不着？
”衛靖懷賤不嗖嗖的問。

　　沈峥收了笑，卻不受控制的又咧開，最後帶着笑意嗯了一聲兒。

　　聽着賀啟翔和衛靖懷不懷好意地嘿嘿笑，沈峥也不生氣。

　　腦海不由想起傍晚那會兒，大舅别别扭扭來找他，偷偷摸摸左喵右瞟找個沒人的地方。

　　遞給他一個冊子，闆着臉讓自己晚上好好看看。

　　不用想他都知道裡面是啥？

　　這回想起來，一股熱意直沖腦門，沖的頭腦越發清醒，眼睛都睜酸了還睡不着。

　　天色還漆黑着，公雞都沒打鳴，阿滿就睡眼惺松的被人從炕上拉起來。

　　這個月份天氣已經冷了，猛不丁從暖烘烘的被窩裡出來，阿滿先打了個寒戰。

　　下一秒身上就披上一個大氅。

　　臉上也糊

　　上了一塊熱帕子，一通洗漱下來，阿滿徹底清醒過來。

　　這才想起今個是自己和峥哥成親的正日子。

　　不怪昨個蘭靜幾個都說累呢，起個比雞早能不累嗎？

　　阿滿這邊頭昏腦漲的上妝，峥子這邊，雞叫的第一聲就從炕上彈起來了。

　　洗漱穿衣，把自己收拾得幹幹淨淨，就一遍一遍的看日出，數着時辰等吉時。

　　早飯也吃的心不在焉，一屋子人看的好笑。

　　“啧啧，這也太不像你了。
”賀啟翔拍拍峥哥的肩膀，挑眉看人，“這可不像我那個冰塊臉大哥。
”

　　“你懂個屁！
”賀鵬翼錘開兒子，拍拍他肩膀說：“我娶你義母的頭一晚，一晚上都沒睡着，不緊張才奇怪呢。
”

　　吉時越來越近，崔氏這個大舅母連聲喊下人把吉服送來，推峥子進去換衣服。

　　衛靖懷和賀啟翔一個閃身跟着鑽進去，看峥哥綁衣袋的手都在抖，兩人哈哈笑出聲兒。

　　“今個咱們沒白來，峥哥這麼緊張的樣子，估計也就這一次。
”

　　“就是，就是，沒白來！
”

　　沈峥身形一閃，擡腳一人賞一腳，威脅道：“待會兒你倆跟我去迎親，可注意着點兒。

　　關鍵時候可别掉鍊子吧，不然小心哥的拳頭不認人。
”

　　“啧啧啧~”衛靖懷抱臂斜眼看人，這會兒他可不怕峥哥，趁機威武一把，“哥，這會兒可是你求着我們的時候啊，我可不怕你~”

　　“就是，哥你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賀啟翔跟着狐

　　假虎威。

　　“條件任你們提。
”沈峥穿好喜服，闆着臉應下，他心裡也緊張，隻是面上不顯罷了。

　　“哈哈哈，好說好說~”兩個趁火打劫的人瞬間滿意了，勾肩搭背的跟着沈峥前後就出門。

　　沈宅門口，迎親的馬、花轎、吹鑼打鼓的人都已經等在那裡了。

　　沈峥利落翻身上馬，大紅的喜服襯得冷峻的臉更加俊，也沒了往日的冷淡，眼角眉梢帶着掩飾不住你的喜意。

　　“吉時到，擡轎！
”

　　一大挂鞭炮挂在路邊，應聲點燃，噼裡啪啦的鞭炮聲兒中迎親的隊伍出發了。

　　冬日的難得一見大太陽，很給面子的升起，照在迎親的隊伍上。

　　好天氣好日子好時辰，一切都是那麼美滿。

　　“接新娘子去喽~”一幫子小娃和村裡人跟在花轎後面。

　　青松村可難得見這麼大陣仗的迎親，鑼鼓喧天，喜糖喜錢滿地，可真是大手筆了。

　　迎親隊伍從沈家出發，在村子裡要繞兩圈，最後才去楊家接阿滿。

　　“迎親隊伍出發了！
”文根高呼着從外面蹿進屋報信。

　　“繞到曬場了！
”

　　“路過學堂了！
”

　　 “繞第二圈了！
”

　　“回來了，回來了！
”

　　阿安、文樹、文根、阿文幾個小娃，一趟趟跑進跑出報信，大冷的天，個個都跑出一腦門汗。

　　阿滿以為，她和峥子都這麼說了解彼此了，成親這一遭也早就知道，她以為自己不會慌張。

　　但是随着一趟趟報信，蓋頭下的手卻不自覺絞在

　　一起，心跳聲也猶如雷鳴一般。

　　震得她隻能聽到自己心跳聲，再無其他。

　　“來了，姐夫來了！
”阿昌一個跟頭從牆頭翻下來，把地上的站的人驚了一跳。

　　阿昌卻顧不得這些，飛奔到大門口，催着舅舅們，表哥們關門，“待會兒可要堵好門了，别輕易放我姐夫進來。

　　我阿姐可不是那麼好娶的！
”

　　“知道，知道，都安排多少遍了！
”

　　鑼鼓喧天的聲音先隊伍一步到楊家，圍觀的人的把門口堵得水洩不通，迎親隊伍一到楊家。

　　沈峥翻身下馬，隻有腳下這一方站立之地。

　　“撒喜錢，發紅封了呦！
”衛靖懷大聲吆喝，賀啟翔配合着大把撒銅錢。

　　衛賀兩家的下人也賣命的撒喜糖，不要錢的吉祥話一聲高過一聲。

　　在糖衣炮彈的攻勢下，大門撬開一個縫兒。

　　卻被阿昌兄弟三人關上，阿昌更是手拿長槍擋在門口，氣勢滿滿的說：“想進門可沒那麼容易。

　　姐夫耍套槍吧！
讓我們開開眼！
”

　　“姐夫做一手催妝詩！
”阿文也不遑多讓，大聲提要求。

　　阿安一看自己落後了，急的從門裡探出頭，大喊：“姐夫要發誓一輩子護着阿姐，聽阿姐的。

　　要是敢違背誓言，我手裡的毒針可不認人，醫毒可是不分家的！
”兩指之間，一根細細銀針閃着寒光。

　　阿昌恨鐵不成鋼的瞪阿安一眼，阿姐成親的好日子，這臭小子說啥不吉利的話，氣死他了。

　　沈峥卻笑了，眼

　　裡沒有一絲調笑，鄭重的舉起三根手指發誓：“蒼天在上，厚土為證。

　　今日我沈峥在此立誓，此生此世，定事事以阿滿為重為先，護她平安和樂。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若違此誓，天譴地罰，萬劫不複！
”

　　“姐，姐夫……”阿安小朋友慌了，他說罷才反應自己的要求好像是有那麼點過分，更沒想到姐夫竟然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發誓。

　　門外沈峥發完誓以後，順手從呆怔的阿昌手裡接過長槍，擺開架勢，拉開衣擺掖到腰間。

　　雙腿岔開，腰腹下車，胳膊用力長槍帶着淩厲的風聲耍了一個槍花，橫握在掌心。

　　長槍在手，沈峥氣勢陡然一變，猶如塵封多年的冰箭出鞘，帶着攝人的威勢。

　　周圍的人立馬自動讓開位置，圍城一個大圈，把沈峥包圍在中間。

　　老宅本來就不大，即使院門關着，門外熱鬧的人聲也一陣陣傳進屋子裡。

　　蘭欣更是一趟趟跑進跑出，“峥子當場發了勢，這會兒正刷槍呢？
”

　　外面的叫好聲、尖叫聲幾乎要把屋頂掀開。

　　“這會兒做催妝詩呢！
”

　　“紅妝待嫁閨中笑，喜氣盈門映日高~

　　良緣天定今成偶，共結同心并蒂蓮。

　　親朋好友齊聚首，歡顔把酒醉瓊瑤。

　　催妝詩賦情意重，攜手共度此生橋。
”

　　一聲聲傳唱飄進耳朵，阿滿嘴角翹起，楊家的大門也終于被敲開了。

　　接着屋門吱呀一聲，穩健沉重的腳步聲踏進屋子，直奔炕邊

　　坐着一抹倩影。

　　火紅蓋頭遮住視線，遮住了視線，聽覺就格外敏感。

　　男人激動的呼吸清晰可聞，放在膝蓋上的手被一隻大手緊緊握住。

　　蓋頭下，男人半跪的膝蓋清晰可見，“阿滿，我終于能把你娶回家了！
”

　　這一刻，沈峥再也擺不出嚴肅冷硬的臉，嘴角大大咧開，整齊的牙齒露出來。

　　一瞬間好似萬物消融，春意盎然。

　　“哎呦娘嘞，還是頭次見峥子笑得跟朵花似的。
”錢氏湊近潘氏耳邊嘀咕，眼神不住瞟着半跪地上的峥子，感歎道：“還是咱們阿滿有福氣，找了個這麼俊的男人，天天看着，吃飯都能多吃半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