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東邊的熏房裡,忠叔和茂叔抱着松枝一趟趟進出,熏房裡很快冒出濃煙,清苦的松香味兒從木頭縫隙鑽出來,又被風吹散。
阿滿在院子裡聞着松枝香,滿意笑笑,隔着院牆說,“忠叔,一會兒你去村裡再買三隻雞,三隻鴨,三隻鵝!
宰殺了,和山裡的一起熏,看看味道一樣不一樣!
”
“我去吧,你倆忙着!
”芳嬸從西跨院接了一句,沒一會兒就拎着一個空籠子出了門。
宰殺好的一隻隻雞鴨鵝送過來,水分控幹,阿滿就把早就準備好的幾種鹽拎出來,一部分用原味鹽揉搓。
一部分用椒鹽揉搓腌制,一部分用家裡陳皮的鹽腌制,一部分用麻辣鹽腌制,太陽大,腌制好的雞鴨鵝在陰涼地裡的風幹表皮。
一家人都惦記着這事兒,半下午阿滿看風幹的差不離了,就讓忠叔幾個拎着雞鴨鵝挂進熏房。
雞鴨鵝一排排挂好,熏房十五行木頭上,隻挂了三行,想要都挂滿沒個兩三天不行!
最後沒有打标簽的九隻普通雞鴨鵝挂在最後。
有些潮濕的松木,還有泡濕的野菊花和陳皮均勻鋪在松枝上,芳嬸出來,熏房門一關,裡面蒙着臉的忠叔和茂叔,舉着火把把松枝一點點引燃,屋裡冒出濃煙,兩人從濃煙裡出來,頂着一身煙熏火燎氣。
江氏身子經過幾天調養,好了不少,錢氏又開始去作坊做工,江氏這幾天也不愛出去閑逛,村裡那些八卦的婆子,見人就要打問馬氏的事兒,她煩的很。
索性來阿滿這兒給阿滿幫忙,給雞鴨鵝抹鹽,看一桶桶陳皮和菊花被丢進熏房火道裡,她心疼的很。
“用松枝果木枝子還不行,還要用陳皮和野菊花?
”
“這倆熏出來,味道更好,說不定肉裡都能帶着一絲陳皮味兒。
”阿滿手上動作不停,扭頭給人解釋一句,江氏不太理解,不過這麼多好東西用進去,可不能賣便宜了,“這麼熏出來不好吃才怪呢,可不能賣便宜了。
”
“您放心吧,我是那吃虧的人!
”
又忙了五六天,山裡的雞鴨鵝宰沒了六千隻,加上零零散散收的普通就雞鴨鵝,熏房十五道長木杆上挂滿了雞鴨鵝。
地方不夠了,山裡剩下的雞鴨鵝暫時保住了性命,阿滿的腳也終于能在丫鬟攙扶下走路。
小丫頭圓臉,皮膚黑黑的,見人就笑很是喜慶,阿滿給起名叫團玉。
前幾天,三舅母來說,牙行那邊她看中幾個人,阿滿畢竟是主子,還是要自己看中才成,阿滿點頭,拖着傷腳去了牙行一趟。
潘氏挑的管事人選是一家人呢,一個爹帶兩個兒子,爹叫莫福,大兒子叫莫強,二兒子叫莫濤,一家人本來在大戶人家做家生子,結果被污蔑,一家人就這麼被發賣了。
莫福的媳婦也在發賣路上生病去世了,兩個兒子一個十九,一個是十八,自小跟着爹管理主家營生,能寫會算的。
伺候阿滿小丫頭潘氏想讓阿滿自己挑,本來阿滿想着有這父子仨,作坊那邊的管事就夠了,不打算在買個丫鬟,畢竟有莫強和莫濤兩個,在鎮上和村裡來往也夠了。
誰知她要走了,這個丫頭突然沖出來,
毛遂自薦,說她胃口大再賣不出去,牙行就要賤賣了她,她力氣大能幹,還當場給阿滿表演了一個舉石墩子。
那力氣吓阿滿一跳,又覺得這丫頭挺實誠,合眼緣就買了。
團玉跟着阿滿住後院,莫家父子住在前院,莫叔接手一個作坊,莫強和莫濤以後管着還在建的倆作坊。
有了父子仨幫忙,忠叔和茂叔又閑下來,沒事去作坊轉悠看看,要麼就是在家裡幹活,要麼去地裡看看。
恢複成家裡沒建作坊的日子。
“小姐,咱們去哪?
”小丫頭自從跟着阿滿來到鄉下,看啥都滿意,她以前就是鄉下丫頭,來到這兒吃的飽穿的暖,她一天天滿足的不得了。
“去地裡看看,看苞米能摘了沒?
”
小丫頭飛快點頭,就蹲下直接把阿滿背上背上,背着個人,她臉不紅心不跳氣不喘,走到廚房那兒還給芳嬸打招呼,“我和小姐去地頭轉悠轉悠。
”
芳嬸撇頭看一眼,笑笑沒說話,團玉這丫頭也是個實心眼,剛開始家裡來丫鬟,她還不适應,可這丫頭怕人讨厭她,忙前忙後,硬是不讓自己又一刻閑着。
芳嬸終于理解阿滿說的,“團玉是個實心眼是什麼意思了。
”
“你家這丫鬟買的值,一個人能頂兩個男人了,那力氣真大!
”翠花嬸看人走遠,湊到芳嬸一邊嘀咕,有些羨慕的咂咂嘴,“我要是哪天也能過有人伺候的日子,做夢我都得笑醒!
”
她家雖不窮,可要讓她花個八九兩銀子買個丫鬟,她也舍不得,畢竟人買回來要吃要喝要穿,樣樣都要花錢。
“那你還是做夢嗎?
夢裡啥都有!
”芳嬸推開人,别妨礙她幹活,翠花嬸被噎了一下,瞪人一眼,“那我還是指望我兒子吧,說不定以後能給我掙個功名回來呢,嘿嘿~”
光想想翠花嬸就樂呵出聲兒,芳嬸跟着笑出聲兒。
外面日頭正盛,黑豆和地瓜搖着尾巴走在前面,田間地頭的草叢和蟲子都能吸引它們的注意力,在草叢裡遊蕩一圈,出來毛發上沾滿草葉和泥土。
挺拔的苞米杆,長長的苞米葉綠中發黃,有些已經完全枯黃,苞米杆也開始發黃,人走到地頭,蛐蛐聲不絕于耳。
茂叔從地裡出來,手裡拎着一根茅草,草上竄着一長溜黑黢黢的蛐蛐,爪子還亂動着。
“你倆咋來了?
”忠叔有些意外,舉着蛐蛐給阿滿看,阿滿咦一聲脖子後仰,嫌棄說,“忠叔你抓這個幹啥?
”
忠叔好笑地把蛐蛐舉得更近,笑說:“這是阿安昨晚點名要吃的,我今個可不得給他抓些,這家夥别看醜,炸起來可香了,吃一頓念第二頓!
”
團玉吸溜一下口水,點頭如搗蒜,扭頭對阿滿說,“真的,小姐,這個可好吃了,小時候一到秋天我們就在苞米地裡抓了烤着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