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遠及近朝這邊過來,姐妹倆同時站起來,借着火光往哭聲處走。
剛走到半道,迎面就看到喬夫子抱着業哥,阿昌抱着丫丫過來。
倆小娃哭唧唧的,嘴巴下撇着,眼淚珠子成串往下掉。
丫丫看到阿滿伸着胳膊求抱,阿滿快走幾步接過丫丫,給小丫頭順着後背。
業哥看到娘也伸手讨抱,蘭靜從喬夫子手裡接過小娃,對喬夫子道謝,“麻煩夫子了,這倆是咋了?
出啥事兒了?
”
說到這個喬夫子臉色有些不自然,阿昌沒忍住笑了,憋着笑給兩個姐姐解惑:“丫丫和業哥本來是在玩捉迷藏。
誰知躲得有些遠,天又有些黑,好久沒找到。
正好喬夫子又無聲從村裡過來,也沒提個燈籠啥的。
倆小娃等不及出來,正好碰到無聲無息的喬夫子,猛不丁吓了一跳。
當場吓哭了。
”
喬夫子摸摸鼻子,“怪我,看這邊熱鬧,又有火光,冷天又不想拎個燈籠,這才躲懶直接循着光過來了。
沒想到倒是給丫丫和業哥吓了一跳。
”說着他對兩個小娃抱抱拳道歉,“叔錯了,錯了。
”
又從袖筒子掏出袋子,拿出幾顆松子糖,一個娃手裡塞幾顆,一見到糖,倆小娃眼裡還噙着淚,就咧嘴笑了。
阿滿看得好笑,喊住阿昌,不讓人跟蘭靜姐他們太近了。
喬夫子這麼摸黑過來,無非就是想見見蘭靜姐,這事兒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
“阿姐,離這麼遠
幹啥?
”阿昌撓頭,很是不解,看着慢慢走遠的蘭靜姐和喬夫子弄不懂這是咋了。
“你個小屁孩懂個啥?
照做就是了!
”阿滿把丫丫塞回阿昌懷裡,又揉揉丫丫的圓臉蛋,“跟阿昌哥哥回去找娘好不好?
”
“好~”丫丫嘴裡塞着松子糖,說話都是口水音,很是乖巧。
阿昌眼睜睜看着阿姐跟個偷油的老鼠似的走遠,喊一聲,“姐,你去哪兒?
”
“看熱鬧,你别管!
”她也不能跟弟弟說實話,她是想去看蘭靜姐和喬夫子的熱鬧。
喬夫子和蘭靜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沒有往火光那邊去,兩人心照不宣的往楊二舅家的新宅繞去。
火堆在老宅這邊,人也都在這邊,楊二舅家那邊還真沒什麼人。
本以為能看上什麼熱鬧呢?
結果業哥這個小磨人精困了,抱着蘭靜脖子說要回家。
兩個正主彼此對視一眼,啥也沒幹成,隻能抱着娃回家。
喬夫子怕人說閑話,一走進火光照亮的地方,就自動和蘭靜母女分開了。
偷摸看戲的阿滿:……
除夕夜就在這麼熱熱鬧鬧中度過。
第二天早上就是初一,家家戶戶的大人沒有一個睡懶覺的人。
男人們都忙着去祖墳祭拜去世的親人。
雪天天亮的快,白雪反襯的。
阿滿随便吃點兒早飯,拎上芳嬸準備好的祭籃,帶着三個弟弟直奔村西頭的墳地去。
路上積雪未化,連日的積雪,化了又凍凍了又化,除了最上面的浮雪
,底下的雪不再松軟。
腳踩上去,咔吱咔吱作響,四個人留下四串腳印,腳印直通老宅那邊。
外公的墳地也在村西頭的墳地裡,就在阿滿爹娘旁邊,所以初一祭拜兩家是一起的。
楊大舅幾個已經等着了,老太太這次也要去,不知是不是沒睡好,老太太眼袋有些重,臉色也不太好。
估計是夜裡沒睡好。
一行人招呼一聲,前後往西邊墳地去。
灰白色的厚雲壓在天際,天色灰沉沉的,風卷起雪粒子往人臉上撲,挨到溫熱的臉,瞬間你化成水兒。
一夥人深一腳淺一腳往墳地走,西頭墳地還是挺遠的,一路上遇到不少去墳地祭拜的村裡人。
也用從墳地祭拜完回來的人,頭頂尖頭腳面都是積雪,這些人都是天不亮去墳地祭拜的。
到了地方,阿滿姐弟四個先跟着大舅幾個跪拜死去的外公。
一挂鞭炮噼裡啪啦炸響。
老太太蹲下中間,往火盆裡燒紙錢,一手拿着燒火棍,把厚厚的紙錢挑開,讓風吹過,火苗竄的更高。
燒成灰黑色的紙錢随着風打轉兒,老太太眼裡含淚。
帶着哭腔念叨:“老頭子,你在地下安心過日子,我們一切都好。
去年搬到青松村了,和阿滿一家也團聚了。
以後逢年過節都有人來給你燒紙,你不要怕花銀子,沒了就托夢給我。
對了,咱倆的彭哥,還有他媳婦秀慧都在跟前吧,你是當爹要好好護着兩個孩子。
阿滿姐弟四
個也好,文山、文海也都成親了,文海媳婦還壞娃了,再過幾個月。
咱們的曾孫子就要出聲了,咱老楊家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老太太絮絮叨叨說着家裡的事兒,最後又帶着阿滿姐弟去給早死的三兒夫妻倆燒紙。
一行人忙活小半個時辰,才祭拜完。
天色已經大亮,墳地周圍的樣子都看清楚了,空氣濃郁的硝煙味道久久不散。
夾雜着濃郁的香火味道,白白的雪花中間,灰黑色的紙錢飛舞在其中,好像再向去世的人,傳達活人的思念。
從墳地回來,一行人頭上、肩上落滿了雪花,老太太精神頭不好,一路上都靠三個舅舅背着。
阿滿知道為啥,可還是忍不住擔心,想去勸又不知道說啥。
能說啥呢?
去世的人已經去了,說啥都沒用。
說來說去,老太太才是最傷心的。
死去的老頭是她老伴,死去的小夫妻,是她的三兒和三兒媳。
“别擔心,往年這個時候,你們外婆總要傷心一兩天,過幾天就好了。
”天有些冷,楊大舅催着阿滿幾個回家。
“早點回家暖和暖和,你們外婆這邊又三個舅舅呢,你們還不放心。
”
阿滿這才走,況且她也挺冷的,墳地一個來回,腳底闆冰涼,渾身也沒多少熱氣。
阿文最小,就是才穿的厚,這會兒也凍得有些發抖。
回到家,芳嬸準備好了熱飯熱水,屋裡的炕也燒的暖暖呼呼的,人一進去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
毛孔都舒服的張開了,厚重的大氅脫掉,渾身骨頭都透着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