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應下,沒說什麼不用還,她有三個兒子,無論心裡怎麼想,表面上總要一碗水端平。
倆人趕着騾車從家裡出來,路上看到不少同村人拖家帶口的出門去鎮上。
小娃裡三層外三層,被裹成一個個圓球,走路都一搖一擺,冷風一吹小臉紅撲撲的。
男人帶着狗皮帽子,婦人們則頭戴不同顔色的頭巾,冷岑岑的冬日各個臉上都帶着笑意,裹着雪粒子的寒風都吹不散歡喜。
“去辦年貨啊?
”騾鈴響起,路上的人七七八八讓到路兩邊,楊二舅熱情和人打招呼,“咋不早去?
”
“年貨昨兒都置辦好了,聽說鎮裡來了耍把戲的,還有猴戲,我們領娃子們看看熱鬧去!
”
“你們兄弟倆哪去啊?
”
“辦點事兒!
”楊二舅打哈哈,事兒沒定下來,可不能漏了口風,以免壞了人家小姑娘的名聲。
路上遇見也就是随口打問一句,沒人非要求答案。
“俺家騾車還空着不少地方,誰要坐?
”楊大舅轉移話題,他和二弟兩個坐在車轅上,班車上還空着不少地方呢,反正都是去鎮裡,空着還不如拉上村裡人。
“闆車不大,估計能坐五六個人。
”楊二宏跟着招呼,每家都是拖家帶口的,一個婦人一聽,立馬扯着自己的孩子往闆車上抱,一邊笑着給楊大舅倆人道謝,滿口的好話兒,“那我們就不客氣了啊。
我家加上三個娃,加上老娘和男人,正好六個人,就不請别家坐了啊?
柱子,愣着幹啥?
上車啊!
”
婦人的男人臉有些紅,轉身給村裡人說好話,又被着急爬上騾車的婦人扯得一個趔趄。
“沒事兒,今個冷,讓幾個孩子坐吧。
”
這個點兒去鎮裡的村裡人,都是想着去逛街看熱鬧的,各個臉上都帶着笑,沒人給婦人計較。
“都是一個村裡的人,就你見外!
”婦人瞪自家男人一眼,她是村裡有名的厚臉皮,這點兒事算啥。
“大舅,二舅?
”阿滿趕着騾車進村,正好碰到趕騾車出村的兩個大舅,有些詫異的問,“你們這是去哪?
鎮上?
”
“嗯,買點東西去,超市怎麼樣了?
”楊大舅嘞停騾車,探頭看看阿滿車上,看到一抹紅,問:“買的紅紙?
”
“超市沒啥大事兒,打算寫點兒對聯和福字。
”阿滿看兩個舅舅不打算多說,也就不打算問了。
阿滿解釋一句就要趕車走,想起什麼又回頭問:“家裡準備對聯了嗎?
沒準備我寫的時候多寫幾副就成了。
”
“成,你寫吧!
”
坐在楊家騾車上的婦人眼睛轉轉,大聲笑問阿滿:“阿滿,你識字會讀書,順手給嬸子家也寫幾副對聯呗?
”
能省一文是一文,婦人沒覺得有啥不好意思的,扯開男人拉自己的手,“你要害臊你别說話!
”
“日子不都是省出來的,阿滿你說是不是?
”
過年的對聯,又是紅紙又是筆墨的,這些都是貴東西,寫出來的對聯自然不便宜。
鄉下人過年都是請村裡識字的人寫上一副,去年也有不少村裡人求到張沈兩家。
“成,到時候嬸子來拿就成!
”阿滿不計較這些,大方點頭。
“好好好,明兒嬸子去你家取!
”婦人眼角笑出褶子。
楊大舅聽後面對話結束,沖阿滿說一聲兒,鞭子揚起,一進一出,兩輛騾車錯身而過。
村口這會兒不少人扯閑篇,都豎着耳朵聽這邊的動靜,聽阿滿松了口,立馬有好幾個嬸子求到阿滿跟前。
寫一副是寫,十來副也是寫,阿滿都應下了,阿滿想起村裡學堂也放假了,不由問:“嬸子們怎麼沒去求喬夫子?
娃娃們都放假了,夫子應該也不忙吧?
”
“求了,怎麼沒求。
”一個婦人可惜說,“娃子們放假第二天去的,誰知道喬夫子不在,聽說是回鎮裡了。
”
“去年麻煩峥子今年麻煩你了。
”一個婦人笑着接話,又問,“峥子走三個來月了,今年過年回來嗎?
”
阿滿搖頭,“軍中寫信都不方便,估計是回不來。
”阿滿不想多談峥哥的事兒,又問起别的,“喬夫子說什麼時候回來了嗎?
今年不在村裡過年嗎?
”
話題又被扯回喬夫子上身上,婦人也跟着轉了話頭,紛紛搖頭,“喬夫子哪會告訴俺們這些啊,喬夫子别看一副笑模樣,可俺們就是不敢和他搭話兒。
”
“那自然,人家可是秀才呢,哪是我們這些大老粗能比的。
”
阿滿沒工夫和這些嬸子們扯閑篇,說家裡還有事兒,就趕着騾車走了。
心裡卻想着喬文修的事兒,據她知道的事兒,喬文修姨娘去世以後,鎮裡應該再沒有回的地方了吧。
不對!
喬家他是能回的,就是不知道喬家會不會讓這個被趕出門的庶子進門。
阿滿又想起蘭靜姐對喬文修的不一樣,心裡就是一歎,算了不想了,各人有各人的命,以後的事兒誰又說得定。
排隊進了鎮,等村裡人下車,兄弟倆趕着騾車直奔長青街圓滿超市,超市裡啥都有,在自家裡買也放心。
銀錢又進了自家人口袋何樂而不為呢。
楊三舅一聽是為了大侄子的親事,立馬放下手頭上的事兒,親自去給兩個哥哥挑東西,他是超市的管事。
哪些東西又便宜又好他最是清楚,有他指點楊大和楊二啥都不用操心了,隻管挑就是,楊二舅也沒了把關作用。
買東西用了小半個時辰,心裡記挂着正事,楊大舅也不多留,把東西裝好,招呼二弟坐上車轅,給站在門口的三弟招呼一聲兒就走了。
到家正好吃午飯,有肉有菜有白米飯,擱以前就是極好的飯,文山卻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爹吃完飯就要去秦觀叔家了,他既高興又忐忑,嘴裡的肉都不香了。
“緊張了?
”楊二舅碰碰侄子胳膊,“筷子上的肉再不吃就要涼了,緊張才是正常的!
”
文山臉一紅,忙把筷子上涼掉的肉塞嘴裡,低頭把頭埋碗裡扒米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