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蘿坐在羅漢床上,逗着延哥兒玩。
現在的延哥兒,不用奶娘扶着,都能自個兒走一段跑一段了。
他特别好動,如今能耐了,更是閑不住,扭着身子要下地去走動。
杜雲蘿由着他,隻叫丫鬟們看好,莫要讓他磕到桌子椅子。
錦蕊打了簾子進來,對杜雲蘿福了福。
杜雲蘿笑盈盈看她,道:“瓶兒嫁出去了?
操辦得熱鬧嗎?
”
“熱鬧極了。
”錦蕊笑着說了那新郎官的模樣,說席面上的酒菜,決口不提那煩人的花婆子。
杜雲蘿聽得津津有味。
兩世為人,很多事情她都經曆過,體會過,如今生活總算還能說得上平順舒心,就特别想着身邊的人也過得好些。
今次是薛瓶兒出嫁,看着錦蕊高興,杜雲蘿也就高興了。
她琢磨着,等過兩年把錦蕊嫁出去的時候,也要風風光光的。
錦蕊和錦靈這兩個,無論前世今生,都是忠心耿耿的,杜雲蘿不想虧待了她們。
錦岚在一旁湊趣:“我前回在街上見過瓶兒,那雙眼睛可真好看,換上了喜服,定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
”
“這還用說呀!
”洪金寶家的進來,眸子在錦蕊身上一轉,“這兩姐妹,各個都是好模樣的。
”
說到街上,錦蕊就想起了晉環,便與杜雲蘿提了一句。
杜雲蘿亦是詫異,道:“就她一個人?
”
“就她一人,登上馬車就走了。
”錦蕊道。
杜雲蘿哼笑,道:“她能有什麼事兒,定是在婆家不舒坦了,要回娘家去鬧一鬧。
”
說是鬧,其實也就是抱怨訴苦罷了。
畢竟是嫁出去的女兒,婆家又沒有苛責虧待晉環分毫,就因為妯娌不睦,平陽侯府是不可能插手去管對方家裡事情的。
再說了,這不睦裡頭,晉環也是理虧的那一個。
三月二十二,景國公府給黃婕放了小定。
一應東西都是小關氏準備的,為了不在慈甯宮裡落臉面,她着實費了一番心思。
隻是那全福夫人的人選,小關氏足足犯了一個月的難。
景國公老夫人的娘家那兒是靠不上的,關家那兒,小關氏也不好開口,琢磨來琢磨去,最後使人去了恩榮伯府。
恩榮伯府對景國公府不滿,對葉毓之還是客氣看重的,恩榮伯夫人便請了自己出嫁的小姑子,去黃大将軍府上走了一趟。
事情辦妥當了,小關氏這才松了一口氣,等端午時進宮磕頭,皇太後跟前,她也算有個交代了。
定遠侯府裡開始忙碌清明時的事情。
掃墓、祭祖、誦經做道場,一樣一樣都不能亂套。
四月初五,杜雲蘿在祠堂外見到了許久不見的穆元謀。
穆元謀的精神算不得好,說幾句話,就忍不住咳嗽幾聲,不過面色倒還不錯,不似有恙在身。
依大夫的說話,他是之前風寒時傷了肺,這才會咳嗽不止,接下去要好好調養才行。
練氏的腿還不能下地,依舊在床上躺着。
這一回,無論她說什麼,朱嬷嬷都不肯讓人把練氏擡到祠堂來了。
初六這一日,府裡的師父們依舊在做道場,杜雲蘿剛從花廳裡議事出來,就有婆子匆匆來禀。
“夫人,平陽侯府送了帖子來。
”
杜雲蘿接過來一看,不由皺了皺眉頭。
落款并非穆連慧,而是平陽侯夫人。
打開看裡頭的内容,平陽侯夫人寫得很簡單,隻說是有要事商議,請穆連慧的娘家人過府。
杜雲蘿把帖子送到了吳老太君跟前。
吳老太婆抿唇,道:“這又是唱得哪一出?
”
帖子送來了,還是要過去一趟的。
穆元謀和練氏都不能出門,吳老太君琢磨着,讓周氏和杜雲蘿、蔣玉暖一道去。
蔣玉暖是二房的人,杜雲蘿的身份與平陽侯夫人相當,周氏是個長輩,如此一來,平陽侯府也無話可說了。
杜雲蘿颔首應下。
晉家大奶奶在二門上迎她們,笑容裡多了幾分謹慎。
一路到了平陽侯夫人屋裡,就見老夫人頭戴抹額,一臉病容地半躺半坐在羅漢床上,平陽侯世子夫人陪坐在一旁,眼角紅紅的。
幾人落了座,沒多時,穆連慧闆着臉進來,一一問了安。
平陽侯夫人半阖着眼睛,擡手抹了一把臉,道:“特地讓你們跑一趟,尤其是定遠侯夫人,還挺着大肚子,老婆子挺過意不去的。
隻是這事兒,擱在心底實在擱不住,是個要緊事兒,我琢磨着,也要和你們娘家人商量商量。
昨兒個清明,尚哥兒給我托夢,說是香火無繼,在底下是要受苦的。
我一想也是,尚哥兒走得早,沒留下個孩子,不僅他以後沒人燒香,他媳婦年紀輕輕的,也沒個寄托。
不如就從族裡過繼一個,讓尚哥兒媳婦養着,我們尚哥兒也就不算絕了香火。
”
周氏的面色一沉,瞥了一眼穆連慧。
穆連慧一臉詫異震驚,怒火從眼底一閃而過。
杜雲蘿看得清楚,心中五味雜陳。
平陽侯夫人開口說了第一句,杜雲蘿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前世,她也經曆過這麼一回,練氏和族長老夫人、桂氏一道來勸說她,她起初并沒有答應,直到看到了那個孩子的眼睛,與穆連潇有七八分相像的眼睛。
杜雲蘿用十幾年的心血,明白了養别人的兒子,和養自己的兒子是截然不同的。
同樣是重來一次的穆連慧,又怎麼可能答應重蹈杜雲蘿的覆轍。
“托夢?
”穆連慧冷笑一聲,“他想要香火,他怎麼不來與我說?
我進門之後,即便有不是的地方,但也不是什麼妒婦、毒婦,院子裡我擡舉了幾個,他要去胭脂胡同,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讓我娘家弟弟沒了,我要服喪呢。
結果呢,他被他挑的那個外室毒死了,我莫名其妙就變成了寡婦,他既然能托夢,怎麼不來給我賠個禮?
眼中壓根沒我這個妻子,還想我好好給他養兒子?
”
“話不能那麼說,尚哥兒媳婦……”平陽侯夫人連連擺手,見她那兒媳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她趕緊示意對方閉嘴。
眼下,是她們和穆連慧商議,再提穆連誠插手慣晉尚夫妻的事情,不僅沒有意義,反而會刺激穆連慧。
“祖母曉得你不是小心眼的,也不是惡毒之人,是我們尚哥兒沒福氣,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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