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時節,大周都城康安曲江池畔,綠柳依依,鳥語花香。
路過曲江西畔時,姜留挑簾向外望了一眼,便靠在車廂上閉目養神。
昨晚她夢到哥哥落馬摔傷,驚醒後就再也睡不着了,此刻腦袋暈沉沉的。
“胖六,胖留。
”叫做梨子的鹦鹉在樹枝上跳着叫個不停,姜留皺了皺眉,她才不跟一隻馬上要戴綠帽子的鳥一般見識。
“四郎洗手啦——”
姜留挑挑眉,睜開桃花瞳看了眼站在枝上的棗兒,覺得這隻鳥甚是順眼。
延平見姑娘面帶疲累,便把鳥籠上的黑布放了下來,兩隻鳥立刻安生了。
馬車到了曲江東畔,姜留便聞到各種香味雜成的濃郁氣息。
她抖擻精神跳下馬車,馮子進和譚亮立刻迎上前,“六姑娘。
”
見馮子進滿面紅光,姜留笑道,“恭喜馮大哥。
”
馮子進深施一禮,“内子讓子進多謝姑娘送的羊脂膏。
”
馮子進的妻子被診出了喜脈,姜留便讓書秋送了兩盒羊脂膏過去。
懷孕之後不能亂用脂粉,羊脂膏純天然無毒性,抹在臉上、身上能防止皮膚皲裂,特别适合孕婦和哺乳期的女子使用。
雪霞晚的羊脂膏質量上乘包裝精美,無論是自己用還是送人,都是極拿得出手的。
姜留笑道,“自家鋪子做的東西,嫂夫人喜歡就好。
馮大哥,嫂夫人有孕,你出入當更加小心,鋪子裡若忙不過來,便讓譚叔他們過去搭把手。
”
有的制香原料有微毒,對孕婦不利,他這段日子不能進制香作坊了。
馮子進也不跟姜留客氣,拱手道,“那子進就先謝過姑娘和譚管事了。
”
在康安做大小生意,都須尋個靠山才能安穩。
父親被害後,馮子進棄文從商,尋得靠山就是姜留。
現在京畿大小香行的掌管都知道他跟姜六娘一塊做生意,見了他都得客氣三分。
為什麼客氣?
因為去年七月,申國公府小世子秦城碧派人打斷了馮子進的胳膊,姜六娘一怒之下與秦城碧約戰羽林衛校場,将他揍成了孫子!
敢對馮子進不客氣的,都得掂量掂量他家的門檻比申國公府矮多少!
香行的人見了馮子進都得客氣,更何況見了姜留。
姜留帶着馮子進等呼啦啦一幫人,提着鳥籠子溜溜達達從曲江東畔河堤楊柳下走過時,衆香鋪東家、掌櫃的問候聲此起彼伏。
認識的,姜留笑着打招呼;不認識的,姜留微笑颔首。
十三歲的姜留展顔一笑,成了曲江池畔最美的風景,江上畫舫和江畔少年都遠遠追逐着她的身影而動。
為何是遠遠的?
因姜六娘盛名在外,衆人怕離得近了惹她發怒,被她用狼牙棒砸出一身血窟窿。
姜留對這個距離十分滿意,笑得越發和煦了。
提着鳥籠子的書秋感歎道,“姑娘現在出門,已有二爺的八分排場了。
”
追着姑娘跑的是少年郎,追着二爺跑的是大姑娘小媳婦。
若二爺回來後和姑娘一起出門……想到那場景,書秋就滿懷期待。
姜留在譚亮和馮子進選的攤子前站了片刻,讓衆人看清楚這攤子是她的後,便開始閑逛。
直到延平上前低聲說扶陽郡王已出府奔着花鳥集市去了,姜留才乘車趕往曲江西畔。
到了花鳥集市,姜留給祖母選了幾株從山裡挖出來的野蘭和茶花後,才溜達到了鳥市内。
鳥市與花市大不相同,大小鳥兒或被關在籠子裡,或站在各式各樣的鳥架上,叽叽喳喳吵得姜留腦仁兒疼。
她轉頭問延平,“你挑挑可有上好的鹩哥。
”
“是。
”延平在前邊引路,一邊看鳥,一邊尋扶陽郡王。
待見頭戴金冠身披蟒袍的扶陽郡王托着鳥籠子從遠處走來,延平便停在路邊柳樹前開始認真選鳥。
賣鳥的攤主滿面帶笑作揖,“六姑娘請上眼,小人樹上挂的這些鳥不敢說是整個集市内最好的,但肯定是最精神的。
您想選隻什麼鳥?
”
姜留仰頭看着柳樹上挂着的鳥籠子,問道,“大哥這兒可有鹩哥?”
“有,有!姑娘請擡眼——”攤主擡手指着嫩綠柳絲間的一個鳥籠子道,“這是去年三月出殼的鹩哥,機靈又通人性,是小人帶來的鳥兒中最好的一隻。
”
姜留雖然不懂鳥的品相,但覺得這隻黑羽紅嘴、脖子上一圈黃毛、翅尖挂點白的鳥很是順眼,便痛快地道,“這隻多少銀子,本姑娘買了。
”
攤主連忙道,“姑娘看得上就拿去,小的可不能收您的銀子,否則小的回家了,非被我娘打死不可。
”
得,不用問,這攤主大哥的娘親定是她爹爹的粉絲,說不定還受過她爹爹的恩惠。
姜留笑道,“大哥既然這麼說,那我便不客氣了。
”
說罷,姜留一擡手,延平立刻将五兩銀子放在她手中。
姜留挑挑眉,沒想到随便選了隻鳥就這麼貴,她轉手把銀子遞給攤主,真誠道,“我收了大哥鳥,這錠銀子大哥也收着,給家中伯母買些點心或布料。
”
“這怎麼好意思……俺替俺娘多謝姑娘。
”攤主笑得見牙不見眼,雙手接了銀子。
“這不是姜侍郎家的小丫頭麼,稀客啊稀客。
”
這聲音聽着有點欠揍,姜留回眸見扶陽郡王托着鳥籠子到了自己面前,便行禮道,“姜慕蘭拜見王爺。
”
扶陽郡王不耐煩地皺起眉頭,“在大街上講究這些虛頭巴腦的規矩作甚,你這籠子裡裝的什麼?
”
若真不講究,您能身穿蟒袍在集市上溜達?
姜留心中嘀咕,面上恭敬道,“回王爺,是一對黃鹦鹉。
”
扶陽郡王一聽便來了興緻,“哦?
打開給本王瞧瞧。
”
“是。
”姜留命書秋打開蒙住鳥籠子的黑布套。
扶陽郡王一看這對鹦鹉,眼睛便亮了,“好漂亮的雉尾鹦哥,可會學舌,能說幾句話?
”
姜留抽抽嘴角,“會學舌,能說幾句臣女也不清楚。
”
扶陽郡王捋須,“丫頭多少銀子買的,本王給你雙倍!
”
姜留為難道,“回王爺,這對鹦鹉是臣女家中養的,帶過來是想換一對品相上好的鹩哥……”
還不等姜留說完,扶陽郡王立刻道,“丫頭你這回算是來着了,康安品相最好的鹩哥都在本王府上,你将鹦哥給本王,後晌本王便讓人把鹩哥送到你府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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