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隻門内的姑娘們覺得稀罕,垂花門外的男賓也覺得新鮮。
隻見李正秋的表弟邵承允吹響竹箫後,跟着來迎親的小厮将手中罩住鳥籠的黑布拉開,籠内竟是一雙漂亮的綠鹦鹉。
小厮打開鳥籠後,綠鹦鹉撲棱翅膀飛出來圍着邵承允轉了幾圈,便落在他的肩膀上。
姜二爺立刻被這對鹦鹉吸引了,湊到最前邊看着。
邵承允彈奏完一曲後,李正秋将兩朵幾可亂真的木芙蓉遞過來。
邵承允吹了聲口哨,兩隻鹦鹉便叼起木芙蓉,随後,邵承允扔了一所花過牆,又吹起竹箫。
兩隻鹦鹉竟銜着花兒,過牆而去。
“哇——”姜二爺驚歎一聲,拍掌贊道,“妙啊!
”
鹦鹉銜花過牆,牆那邊的小姑娘們的驚歎聲此起彼伏。
待牆那邊又喊開門時,姜慕錦和姜留把門拉開,兩隻鹦鹉撲棱棱地飛過去,落在吹箫少年的肩膀上。
少年引回鹦鹉後收了箫,笑着拱手,“各位妹妹,承讓。
”
這一幕實在是太讓人意外了,衆人的目光落在身着寶石藍團花束腰裰衣的少年身上,滿是贊歎。
人美、箫聲美、鹦鹉更美,這是誰?
姐夫從哪找來的?
垂花門開了後,李正秋被引去拜見姜家長輩,然後内外院開席飲宴。
席間,吹箫的少年成了衆人熱議的對象。
姜留知道了他名叫邵承允,是大姐夫的表弟,今年十二歲。
“他好有本事。
”郭語婉感歎道。
姜留也道,“好想問他怎麼訓的鹦鹉,太厲害了。
”
“放心,三哥和四弟會問清楚的。
”姜慕錦笑出了兩個的梨渦,“也不曉得他的鹦鹉是公是母,若能孵出小鹦鹉來,咱們要一對兒就好了。
”
姜慕燕見妹妹們的聲音越來越大,便拉了拉妹妹的衣袖,示意她注意言行舉止。
姜留立刻拉了拉五姐姐的衣袖,幾個小家夥縮了縮脖子,咯咯笑了起來。
飯後,姜慕容便要出嫁了。
姜家長輩齊聚北院,身着青色嫁衣,手持卻禮扇的姜慕容被人扶進正堂後,姜老夫人還未開始說話,陳氏的眼淚便刷地落了下來。
新娘哭嫁環節,開始了。
姜慕容哭着舍不得家,陳氏哭着舍不得女兒,姜老夫人也垂淚,本以為自己會哭不出來的姜留想到與大姐姐相處的點點滴滴,眼淚也掉了下來。
姜家女人們哭做一團,姜松也紅了眼圈,賓客們上前勸了三次,衆人才強忍住悲聲。
同樣紅着眼圈的姜大郎背起姐姐,送她出家門,衆人也跟到大門前,看着姜慕容上了馬車。
鞭炮聲中,李正秋騎馬在前,姜槐、姜大郎、姜淩和紹興陳家趕過來的姜慕容的表哥騎馬護在馬車四角,新娘姜慕容乘馬車出柿豐巷,走上了她人生的下一站。
在她身後是長長的送車車隊,每一車都是娘家對她的愛和不舍。
望着車隊遠去後,衆賓客返回府中稍作,便先後告辭了。
送走最後一波賓客後,姜家四姐妹攤在一塊,都累慘了。
姜慕錦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好累啊,我想睡覺。
”
姜慕筝道,“咱們先去北院看祖母有何吩咐再睡。
”
“北院不必去了,你們的祖母說讓你們回去歇息,有什麼事情待睡醒了再說。
”正說着,懷孕已有七月的闫氏被丫鬟婆子攙扶着走了出來,臉上是掩不住的倦色。
四姐妹立刻站起來迎過去,年紀最大的姜慕筝扶住三嬸的胳膊,“三嬸您先坐,筝兒去叫小厮擡您回去歇息。
”
闫氏笑了,“我一直坐着,正好趁這個機會走幾步。
今日辛苦的是你們的姑姑和你們四個,你們跑前跑後的,都累壞了吧?
”
四姐妹齊齊搖頭,“不累——”
“才怪!
”闫氏點着姜留的小腦袋道,“留兒的眼神都發直了,快去睡吧。
”
“好。
”姜留習慣了午睡,這會兒真困得厲害,她笑嘻嘻地跟在二姐姐身後,送了三嬸和五姐姐回西外院。
還不等二姐姐說話,姜留便道,“東院裡正在收拾東西,二姐姐回去也睡不着,不如在西院歪會兒吧?
”
姜慕燕也道,“是啊二姐,你在這邊睡吧。
”
姜慕筝知道妹妹們是好心,但她若不回去,嫡母一定會挑理的,“大姐走了,我再不回去,母親更傷心了。
你們回去睡吧,我去看看母親再睡。
”
待她走後,姜慕燕帶着妹妹回房稍事梳洗便躺在了床上,打着哈欠道,“妹妹看到沒有,方才咱們送大姐出去時,肖慶華和盧二郎都盯着二姐看着。
”
“嗯。
”姜留也打了個哈欠,姐姐一定沒發現,在她盯着誰看二姐姐時,柴林桑的三哥柴林棐也盯着她看呢。
姜家人睡得正香時,延福坊奏事院内,胡夫人正向丈夫數完哪些人去了姜家送親,感歎道,“姜家現在,比姜冕在世時風光多了。
這些人看的不是奔着姜松去的,而是姜楓。
”
正在練字的胡建莊不屑道,“姜楓雖沒什麼本事,但他如今是萬歲跟前的紅人,想巴結他的大有人在。
”
這麼多年了,胡夫人就沒從丈夫嘴裡聽到過依據誇獎姜楓的話,康安城内這樣的男人不少,但是喜歡姜楓的女子更多。
胡夫人不以為意,自顧自地說道,“妾身帶着桃兒過去,本還想着……但妾身發現,姜二夫人的位子,快被人占下了。
”
“何人?
”
“是個教琴的琴師,名作雅正。
妾身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她是蘇漢青的女兒。
蘇漢青這人,老爺可還記得?
就是咱們離京那年,出城探親落入山澗的禦史台監察禦史……”
胡夫人的話還沒說完,就發現丈夫的筆停在紙上,墨色浸染出一片黑色。
她接着歎息道,“蘇漢青夫婦死後,蘇卿雅被退婚,走投無路之下自梳做了琴師,如今竟在康安闖出了名堂,她還曾進宮教公主彈琴呢。
雖說模樣長得……”
“她要嫁給姜楓的事兒定下來了?
”胡建莊沉聲問道。
“還沒定,不過我看兩人眉來眼去的,衆人都說快了,姜老夫人看意思也是贊同的。
若蘇卿雅能嫁給姜楓,也算是苦盡甘來了……”胡夫人的聲音裡,隐隐含着羨慕。
嫁給姜楓,是多少康安城女子年輕時的夢啊。
胡建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紙上散開的墨點,右手用力,不小心折斷了手中的徽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