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拉練的将士們回歸羽林衛大營,在校場喊完話便叫衆人散了。
第一次披盔戴甲操練的廖元冬和姜三郎累得癱在校場上,沒力氣爬回營房了。
見自己帶的兵慫成一灘泥,梁昌東甩響手中的馬鞭,扯着嗓子吼道,“老子三聲鞭響,還有懶在地上不起來的,老子立刻叫人給你收拾東西,滾出老子的隊伍,起來!
啪!
啪!
”
廖元冬和姜三郎咬牙,相互扶着站了起來,慢慢往營房挪着。
鴉隐用肩膀撞了撞梁昌東,擠眉弄眼道,“把你大舅子和表舅子練成這樣,不怕你媳婦找你算賬?
”
梁昌東又甩鞭子吓唬起來幾個軟蛋,才轉頭笑道,“不怕,俺媳婦說該怎麼訓就怎麼訓。
鴉哥,京畿的新兵比起咱們肅州的差遠了!
”
鴉隐白了他一眼,“你不會帶兵就認慫,扯什麼哪塊的兵孬。
咱們肅州的兵除了大将軍,哪個牛得過黎青?
黎青就是京畿人!
”
提起黎青,梁昌東沒詞了,嘿嘿笑道,“鴉哥說得對,這帶兵的法子某還得向大将軍虛心求教。
出去十幾天才回來,鴉哥不回家看看?
”
已娶妻的鴉隐立刻道,“當然回,我去跟大……”
話還沒說完,鴉隐便見江淩從帥帳裡跑了出來,看樣子像是出了什麼大事兒。
他三步并作兩步跑過去,還是沒能追上,便一把扯住要追上去的盧潤生,“潤生,大将軍這是去哪?
”
江淩的親衛盧潤生回道,“府中有人來送信,大将軍急着回府,不是壞事。
鴉叔回不回?
我上次回家,我爹早就想找您一塊吃酒了。
”
盧潤生的父親是姜府的武師傅盧定雲,他十七歲入左武衛,便在江淩麾下效力,如今已是江淩的親衛。
鴉隐樂呵呵道,“我先回家換件衣裳,再去姜府找你爹。
”
盧潤生應了一聲,便飛奔着去追江淩。
江淩跑回府中時,姜留正在睡午覺。
江淩輕輕挑起床幔看了一眼,見她面色紅潤,神情安詳,心便放了下來,又輕輕放下床幔。
沐浴更衣之後,江淩回房坐在床邊,靜靜看着自己的妻子。
看了一會兒江淩也覺得困了,脫去外衫側身躺在床的外側,用目光靜靜描繪着妻子的五官。
她怎樣都美,美得令江淩心顫。
但江淩第一次見她時,她一點也不美。
八歲時,江淩遭逢家變,爹爹被害,又眼睜睜地看着一群黑衣蒙面人沖入家中,當着他的面殺死了他的娘親和族人。
江淩拼了命,卻沒能救下一個人,反而中了毒。
裘叔帶他逃出肅州沒幾日,江淩便昏迷了。
再有意識時,聽到有人惡聲惡氣地說話,說什麼還曉得疼是好事。
江淩這才緩緩感覺到,自己的五髒六腑疼如針紮。
他疼得受不了了,張開眼發現自己在一座茅屋内,對面床上躺着一個腦袋和胳膊上紮着不少銀針的胖丫頭,臉上除了鼻涕就是眼淚。
哭成那樣,卻一點聲音也沒有,她究竟是疼還是不疼?
她是誰,這是哪裡,軍師呢?
他……爹娘呢?
江淩正難受時,小胖丫扭頭轉頭,沖着他緩緩露出傻笑,分明都疼得哆嗦了,她還笑,好醜。
有什麼好笑的?
江淩想到遇害的父母和族人,忍不住哭了起來。
那時,他倆真是一個比一個狼狽呢。
江淩忍不住牽起她的一縷青絲,在指尖纏繞。
他想,若不是有父親和留兒陪着,他那幾年定會過的異常孤單。
八歲時有了再不想失去的妹妹,十二歲時認清自己的心意,到現在與她同羅帳,是十年。
他們要有孩子了。
江淩紅了眼圈,将臉深深埋在她的發香裡。
晚上,姜二爺把江淩叫到書房,本想揍他一頓,可看着他笑得跟傻子一樣,火氣也漸漸散了,繃起臉道,“懷胎是極為辛苦的事,你不能因為軍務繁忙就不着家,操練兵馬不是非得你親自去,羽林衛裡那麼多戰将是吃幹飯的?
”
江淩立刻道,“不是,兒會讓他們明白這碗飯怎麼吃。
”
姜二爺看着棕臉腹黑的女婿,又補充了一句,“你柴四叔和二哥,可以吃幹飯。
”
“兒明白。
”江淩虛心求教,“父親,孩兒該怎麼做,才能照顧好留兒?
”
對于這個,姜二爺頗有心得,“孕婦的心思會回來變去,你得哄她開心,讓她每日高高興興的。
懷孕後變得挑食,留兒喜歡吃什麼你就陪着她吃什麼,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
她的肚子從第四個月開始越變越大,你每天早晚要給她抹藥膏,否則她會不舒服。
約莫是六七個月的時候,她晚上睡覺腿腳會抽筋兒,你要幫她按摩……”
一個時辰後,把嶽父的話牢牢記在心裡的江淩,帶着嶽父給的藥膏、嶽母給的補品、悅兒給的小鴨子和七弟給的小葫蘆,一手攙扶留兒的胳膊,一手扶着她的腰,慢慢回府。
姜留被江淩整無語了,“我才懷孕一個多月,不用這麼小心。
”
江淩卻道,“小心些總沒壞處。
”
好吧……
懷孕後不能再舞槍弄棒,睡了一後晌的姜留把圍着自己團團轉的丈夫趕去習武場,自己則舒舒服服地窩在小榻上看賬本。
待晚上安歇時,夫妻倆誰也沒提懷孕後該分床睡的事兒,依舊同床安歇。
姜留脫衣躺下,江淩便輕輕掀開被子和她的衣裳,“我給你抹藥膏。
”
姜留……
“什麼藥膏?
”
“父親給的,抹了後你的肚皮不會疼也不會癢的藥膏。
”江淩挖了一點藥膏,輕輕抹在她的小腹上。
“爹爹說要從現在就要開始抹?
”
“說是從第四個月開始抹,但現在孩子就在一點點變大,早點抹并無壞處。
”江淩動作無比輕柔地在她平坦柔軟的小腹上塗抹藥膏,“用完了,再去找父親要。
”
姜留……若她沒理解錯,這應該是防妊娠紋的藥膏吧?
抹着抹着,他火熱的唇便落在了姜留的小腹上,吻得無比虔誠,許久還不肯起來,内的氣息變得炙熱。
姜留咳嗽一聲,低聲道,“淩……淩生,抹好了吧?
”
成親後,姜留喊他夫君、江淩、淩生都可以,但不能再喊哥,喊哥會被收拾得很慘。
自打發現喊淩生他最開心後,姜留便一直這麼叫了。
“嗯。
”江淩緩緩起身,又無比眷戀地親了親她的唇,“别怕,孩子滿月之前,我不會亂來的。
”
姜留……
“爹爹告訴你的?
”
“嗯。
”江淩應了一聲,抱住嬌妻,“你有什麼想吃的,我都會給你買,買不到的就讓廚房做。
這兩個月你先忍着些,等懷孕滿三個月我帶你出府玩,你開開心心的,孩子也會長得好,分娩時才能少受罪。
”
姜留美美應了,親爹,果然是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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