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裡。
處理完手邊奏折的齊衡起身活動着筋骨的同時開口問向一旁候着的來福。
“來福,你說,朱雀國使臣跟青丘國使臣到底哪一方會先來呢?
”
“這……老奴感覺不好說。
”
“你這老家夥,還跟朕打太極呢?
讓你猜你便猜一個就是了。
”齊衡笑着罵了他一句。
“是,陛下,那老奴就猜朱雀國使臣先到吧。
”
“哦?
這是為何?
”
“這大抵就是老奴的直覺吧?
老奴總覺得朱雀國使臣此次是抱着求親的目的來的,肯定不會耽擱太久。
”
“嗯,有道理。
”齊衡點了點頭,又走到一旁的小桌前坐下。
“若是這次真的被你猜對了,朕便給你放個假吧。
”
“老奴多謝陛下體恤。
”來福瞬間一臉感動的跪了下來。
他是個閹人,在陛下很小的時候就開始陪伴他,家人朋友都見不到幾回。
前幾天無意間從别處得知了家裡的消息,他便有些踟蹰。
這些年雖說沒有回家,但一開始的時候總會給家裡寄點兒銀子什麼的。
後來得知了他爹娘去世的消息後,他又同時收到了親弟弟的來信和寄來的一些衣物及吃食。
弟弟在信上表明了對他的思念和對他這些年補貼家裡的感激。
信上還說,既然爹娘已經入土為安,他一個好手好腳的男人也不好意思在繼續接受他這個哥哥的饋贈。
讓來福将自己賺到的月錢給自己攢着,他們兄弟兩人隻要有書信往來便是很好了。
從那以後,來福也就三個月到半年左右給家裡的弟弟寄一封信。
這樣一直堅持了很多年。
可就在前幾天,他突然收到的那封信上寫着他弟弟已經去世了的消息。
他的心情十分悲痛,突然就有了一種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了親人的感覺,很孤單,很落寞。
是啊,他們在時光的侵染下一點點的老去了。
老其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眼睜睜的看着他的父母,他的弟弟相繼離他而去。
他也垂垂老矣。
就連他一直守護着的陛下,也從一個稚嫩的小孩變成了如今英明神威的中年帝王。
哎,隻道時光催人老啊。
可如今突然聽到陛下這麼說,他突然有種鼻子酸澀的感覺。
想回家看看嗎?
老實說,他是想的。
在臨死前能回到自己的家裡走一遭,這對他來說原本是一種奢望。
誰讓他隻是這偌大紫荊城裡的一個下人呢。
雖說是陛下身邊的人,可到底還是一個沒有根的奴才。
可如今這紫禁城裡最尊貴的陛下竟然告訴他,要給他放假,給他回家去看看的時間,這如何能不讓他開心呢?
陛下竟然會關心他。
竟然會這麼體貼他這麼一個下人。
真好,來福突然覺得,他此生能有幸一直侍奉這麼一位陛下真的是這輩子最大的福分了。
嗚嗚,感動到想哭。
“行了,在哭哭啼啼,朕便要将放假的這個獎賞變成賞賜銀錢了。
”
聽陛下這麼說,來福連忙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露出一個真切的笑容道。
“陛下,老奴沒哭,老奴隻是方才一瞬間的功夫眼睛裡進了些沙子。
”
哎,陛下怎麼就這麼好呢?
他方才還郁悶了一下下,陛下為何會讓他猜測到底哪國使臣先來。
明明方才陛下在看奏折的時候他就在一旁候着,奏折中就有前方傳來的消息。
陛下那會兒還低聲嘀咕了兩句,他都聽到了。
所以他十分笃定的說,陛下那就是在故意找個機會給他放假。
要不然,他幹嘛要感動到哭來着。
他可是照顧了陛下這麼多年的人,還能不了解陛下嗎?
“呵,你這老家夥,還不去給朕砌壺熱茶來。
”
“好嘞,奴才這就去。
”
坐在小桌前的齊衡輕笑了一聲後,便将他的視線落在了小桌上擺放着的那副殘局棋盤上。
距離他得到這個殘局棋盤至今,起碼有幾個月的時間了。
這幾個月的功夫裡,但凡他有了一些時間,便會不由自主的坐過來盯着棋盤看看。
這期間他推算了很多種走法,但是無一不是以失敗告終的。
他甚至還邀請了不少朝臣過來參觀這副殘局棋盤,順便問問他們有何想法。
可直至今日,依然沒有人能夠解開此棋盤。
這一度讓齊衡有些懷疑,這所謂的殘局棋盤到底存不存在解開之法?
來福的熱茶來的很快。
他将熱茶倒好後又貼心的試了試溫度,然後才遞到了齊衡手邊。
“來福,永安郡主那邊當真同意讓她家女兒去和親了?
”
“是。
”來福點頭。
“嗯,如此看來,白家的出現當真是大齊之福。
”
“天佑我大齊啊!
”齊衡不由感歎了一聲。
“是陛下一直以來都有宏才大略,以天下蒼山為主,英明神武,勤勉為政,知人善用,真真恩澤天下,乃一代聖君啊!
”
聽着來福的拍馬屁聲音,齊衡不由笑的更開懷了。
“也就你這老家夥敢在朕面前如此大言不慚了。
”
“陛下當得起老奴的這些誇贊,老奴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來福低着頭語氣中滿是認真。
“行了行了,你若是實在閑得慌,不如好好想着如何能教喚出幾個趁手的徒弟來。
”
“否則等你休了假,朕指不定還真是無法習慣呢。
”
“陛下放心。
”來福開口保證道。
好歹在皇宮中混了這麼久了,手邊還能沒幾個有眼色又會來事的小太監?
在他離開之前一定要好好教誨那些太監,将陛下的禁忌喜好全部交接了才行。
“對了,輔國公那邊可有派太醫前去探病?
”
“回陛下,李太醫跟趙太醫去過,如今已經回來了。
”
“嗯?
怎麼說?
”
“兩位太醫都說,根據脈象來看,輔國公的确是因為年紀大了,身體有些不濟,一時不備病倒了。
”
“呵,朕可不信他病的這麼巧。
”齊衡冷笑一聲。
他前腳剛給輔國公下達了開拓大運河的命令,輔國公後腳緊跟着就生病了。
這若不是裝病,真的說不過去。
他若當真是身體不好,怎麼能有精力折騰出那麼多事情來?
“這……”
“既然他病了,那便讓兩位太醫對他多上點兒心,同時讓人暗中盯着輔國公府。
”
“倘若他在生病期間還敢繼續出幺蛾子的話,就莫要怪朕不客氣了。
”
齊衡說道最後的時候,語氣中已經帶上了一絲冰冷。
大齊國好不容易才得以安穩,若是此刻有人趁機挑事,他是絕對不會姑息的。
“是。
”
——
正如來福公公猜的那樣,朱雀國的使臣團果真在青丘之前到達了京城裡。
因為此次朱雀國使團的帶頭人是朱雀國新皇鳳飛白,而他們又是奔着和親的友好目的來的,所以齊衡特意命令了六皇子帶人前去迎接使團。
六皇子齊頌早早就起來準備妥當,然後率領着禮部官員,鴻胪寺官員以及京城中的禁衛軍等掐着時間前去迎接了。
他們去的是京城那個專門接待外國使團的驿站。
齊頌等人還未到達驿站,便得到了朱雀使團已經進了京城西門的消息。
得到了最近消息的齊頌并不見得有多慌亂,他依然一副少年老成的淡定樣。
還開口淡淡的推算着時間。
“我們從這裡到達驿站差不多需要一炷香的功夫,而朱雀使團從西門往驿站走的話,需要的時間比一炷香還要多。
”
“我們時間很充裕,無需太過着急。
”
“是!
”
因為今天是朱雀使團來京的日子,所以京城裡的各條道路都被專門的禦林軍管控着。
包括驿站那邊也早就被鴻胪寺的官員們布置妥當了。
百姓們也早就不知道從哪裡聽聞了這個消息,紛紛站在路兩旁朝着路中間觀望。
如今日子太平了,大家總喜歡沒事的時候找點兒八卦或者新鮮的事情來讨論讨論。
這不,鮮卑的那些大胡子使團們剛離開,朱雀國使團又來了。
他們不過來湊這個熱鬧能行嗎?
聽說那朱雀國使團此次是奔着求親的目的來的。
他們倒是要看看,那朱雀國的陛下到底長得什麼樣子,又會求娶哪一家的千金。
能讓别國的陛下親自來求親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吧?
“啊啊啊啊,來了來了,朱雀國使團來了!
”
“在哪在哪?
那個傳說中的朱雀國帝王到底在哪?
長得什麼樣子啊?
”
“别擠啊,我也沒看到呢。
人家好歹是一國之主,怎麼可能輕易抛頭露面?
”
“不至于吧?
我不管,我要看,萬一看到了呢。
”
“我這一輩子還沒有真正見過所謂的天子呢?
快讓讓,讓我瞅一眼。
”
“别擠别擠,大家都站回去!
”兩旁維持秩序的禦林軍們一個個也是牟足了勁兒。
真是萬萬沒想到啊……
這朱雀國使團來時的陣仗比之前的鮮卑大了不少不說,便是這前來看熱鬧的百姓似乎都比之前多了最少兩倍吧?
就真的有這麼好看嗎?
别說此刻的路上了,便是驿站的旁邊此刻也圍了不少好奇的百姓。
已經到達了驿站的齊頌聽到了手下士兵彙報的最新距離後,決定往前走一走,好去跟朱雀國的使團碰頭。
再怎麼說,對方來的也是個帝王。
該有的态度還是要給的。
齊頌帶着數位大臣往前走的功夫裡,跪在兩旁的人群中同樣響起了一陣議論聲。
“看到了嗎?
走在最前面的便是咱們的六皇子,明明那麼小,卻又那麼有氣勢,真不愧是皇家的子孫。
”
“我怎麼聽說這六皇子以前不太受寵呢?
若非太子跟其他皇子出了事,也不會讓六皇子出來吧?
”
“這有什麼的?
人家運氣好啊。
”
“不管運氣好不好,隻要六皇子是個好的,跟如今的陛下一樣英明神武的話,那我肯定還是支持他的。
”
“就是,對于咱們百姓來講,陛下是誰重要嗎?
隻要咱們能過的好,上頭不給咱們增加賦稅啥的,咱就比啥都開心了。
”
“六皇子當真那麼好嗎?
不至于吧?
”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
“你們以為單是憑着運氣就能讓六皇子走到今天?
”
“那不然呢?
”
“六皇子肯定沒有表面上那麼單純,他肯定不簡單。
”
“對啊,你們都沒有聽說嗎?
咱們堂堂六皇子竟然拜了一個鄉下來的婦人為師父,你說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
“什麼婦人?
誰啊?
六皇子不是皇室中人嗎?
皇宮裡肯定有很多厲害的夫子啊,為何要拜一介婦人為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