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君搖聽說駱謹言将蕭泓給放了的時候也不由愣了愣,難得今天沒有出門的謝衍看着正盯着桌面發呆的姑娘道:“怎麼了?
”
駱君搖搖搖頭道:“沒什麼,就是沒想到……”大哥會這麼輕易放人,秦藥兒可是還沒弄明白那幾條蜈蚣是拿來幹嘛的呢。
謝衍擡手揉了揉她的頭頂道:“謹言心裡有數。
”
她當然知道大哥心裡有數,這不是想不明白麼?
駱君搖不滿地捂着自己的腦袋瞪了他一眼,道:“今天你怎麼不出門?
不用上朝,也沒有公事要辦麼?
”
謝衍輕聲道:“明光大師今天要啟程離開京城了,我們去送送他。
”
“啊?
”駱君搖也是一愣,“這麼快嗎?
”
謝衍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駱君搖道:“那好吧,我陪你去送他一程。
”
明光大師離開京城走得十分安靜,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卸去了護國禅寺的所有職位,所以當駱君搖和謝衍在城外送别的時候看到的隻是一個穿着素白僧衣背後背着一個長條包裹的和尚。
明光大師顯然是專程在這裡等着他們的,遠遠地見兩人策馬而來,含笑放下了手中的茶盞。
這大冬天的還能在路邊涼亭裡煮茶,倒是真有幾分風雅意氣。
見兩人下馬走進涼亭,明光大師問道:“喝茶麼?
”
駱君搖幹脆地搖頭,“不喝。
”上雍冬天的冷風鑽心徹骨,她對在四面漏風的涼亭裡喝茶沒啥興趣。
明光大師也不在意,還是倒了一杯茶推過去笑道:“暖暖手。
”
“……”
“知非!
知非!
”涼亭外面傳來了兩個嘶啞卻帶着驚喜的聲音。
駱君搖扭過頭往外面看去,就看到穆王妃和穆王正跌跌撞撞地看向往涼亭裡跑。
隻是還不等他們進來,後面便跟上來兩個相貌平平年輕僧人,這兩個僧人看起來似乎很平常,但他們一人一個毫不費力地就将穆王和穆王妃押住,讓他們動彈不得。
穆王的身體似乎也說不上更好還是更壞了,之前他在穆王府隻能躺在床上連自己起身都不能,現在卻可以自己走着,顯然是好了許多。
但隻看他那顫顫巍巍的雙腿就知道,那是極其脆弱的。
果然,下一刻穆王雙膝一軟就跪倒在了地上。
穆王妃比他略好一些,她滿臉哀求地望着謝衍,“知非,我不走!
娘知道錯了,求求你跟大哥說,我要留在京城!
”
穆王也顧不得自己身為父親的尊嚴,同樣口中慌亂地哀求謝衍。
謝衍微微蹙眉,擡頭看向明光大師。
明光大師輕笑了一聲道:“知非,這大約是你最後一次見他們了,你當真不後悔?
”
謝衍低頭喝了一口溫茶,淡然道:“我後悔什麼?
”
明光大師看着他輕笑了幾聲,點頭道:“你說得對,你現在已經有家人了,也用不着稀罕他們了。
我原本擔心你後悔了,既然你不後悔,那就當是聽聽他們最後一次叫你名字吧。
橫豎這些年,你也沒正經聽他們好好叫過你。
”
說完他擡手又倒了一杯茶,對外面的人道:“他們叫了半天也累了,讓他們喝口茶吧。
”
押着穆王妃的年輕僧人應了聲是,走進來端起茶杯又走了出去。
穆王妃看着那年輕僧人手中的茶卻仿佛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般,驚恐地往後退。
但是她本就柔弱無力,在明光大師手中這些天更是吃盡了苦頭,哪裡還有力氣逃跑?
很快那僧人就到了她跟前,穆王妃驚恐地看向謝衍:“知非!
救我!
不要、我不要……知非,娘知道錯了……”
謝衍平靜地看着這一幕沒有說話,他知道明光大師是不會殺她的。
穆王妃被那僧人捏着下巴,将半杯茶水灌進了穆王妃口中。
他的手一放開,穆王妃就痛苦地伏地劇烈咳嗽,拼命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像是想要将那茶水吐出來一般。
那僧人沒有理會她,轉身将剩下半杯茶灌進了穆王口中。
駱君搖有些看着這兩人的模樣,忍不住有些警惕地看了看自己和謝衍跟前的茶杯。
明光大師含笑道:“不用擔心,我怎麼會給我的外甥和可愛的外甥媳婦兒下毒呢?
”
駱君搖默默在心中腹诽:那可不好說。
他們很快就知道那杯茶是做什麼用的了,喝完茶不過片刻功夫,穆王和穆王妃都捂着喉嚨慘叫起來。
很快他們口中的慘叫也變成含糊的嗚咽聲,再也說不出來一個清晰的字句。
明光大師毒啞了他們?
明光大師對兩個僧人揮揮手,兩人沉默地拎着兩人上了停在不遠處的兩輛簡陋的馬車。
明光大師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淡去,他凝視着眼前的兩人道:“在大盛的恩怨,我已經了結了。
以後或許不會在回來了,你們自己保重吧。
”
謝衍看着他,“你一定要去關外?
”
明光大師笑道:“為什麼不去?
”
謝衍沉默了片刻,将一封信函推到他面前,道:“保重。
”
明光大師也沒有客氣,看也不看直接将信函收進了袖袋裡,起身走出了涼亭。
“對了。
”明光大師像是想起了什麼,道:“告訴定陽侯府那個小子,想要替他爹報仇的話,我随時等着他。
”
說完這句話,明光大師再也沒有回頭,頂着寒風朝着不遠處的馬車走了過去。
涼亭裡謝衍和駱君搖兩人起身走到外面,看着明光大師上了前面一輛馬車,馬車很快便動了起來,緩緩朝着道路的前方行去。
距離他們不遠的山坡下,商越握着缰繩坐在一匹黑馬上,神色平靜地看着那兩輛馬車漸漸遠去。
“王爺,王妃。
”直到路的盡頭再也看不到馬車的蹤迹,商越方才策馬走到了涼亭跟前,翻身下馬拱手向兩人見禮。
駱君搖道:“世子安好,你怎麼在這裡?
”
商越道:“來看看祖父和父親,聽說明光大師今天離京,便也來送送。
”
駱君搖秀眉微挑,商越是定陽侯世子,而商家是知道明光大師的身份的。
“方才明光大師的話,世子聽到了?
”駱君搖挽着謝衍的手臂,目光卻落在商越身上。
商越這樣級别的高手,若真的想要聽,方才那樣的距離要聽到并非不可能。
商越笑了笑道:“家父說了,商家和姚家的恩怨,已經了結了。
今天來此…也算是做個最後的了結,在下不日也要離開京城了。
”
謝衍微微蹙眉,“世子還是如此決定?
”
商越點頭道:“在下已經跟祖母和母親商量好了,還請攝政王成全。
”
謝衍沉默了片刻,方才點頭道:“好。
”
“多謝王爺。
”商越聞言也是坦然一笑,“多謝王爺保全了祖父和父親的名聲。
”
謝衍沒有說話,駱君搖開口問道:“商公子離開上雍打算去哪兒?
回問劍閣麼?
”
商越笑道:“在下從小便長于江湖中,或許還是江湖中更适合一些,先回問劍閣,以後也許會跟許多江湖中人一般,行走江湖浪迹天涯?
”
駱君搖點頭,“希望商世子一切順利。
”
對于商越駱君搖還是很有好感的,可惜中間夾着商家和姚家的恩怨還有那麼多人命,他們大概是做不了朋友的。
商越點頭道:“多謝王妃,祖母和母親還在京城,京城永遠都是我的家,以後自然還會時常回來的。
”
是的,商越和明光大師并不一樣。
京城是他的家,他還有親人故友在這裡,總有一天還是會回來的。
而上雍并不是明光大師的家,除了謝衍和穆王妃他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親人了。
如果在明光大師心裡,穆王妃還算是他的妹妹的話。
三人一道進了城才各自分開,回府的路上路過刑場,餘沉依然還在那裡受刑。
隻是圍觀的人已經隻有寥寥少數人了,刑場周圍都是持械披甲的守衛。
駱君搖剛側首看了一眼,眼睛就被謝衍捂住了。
謝衍将她的頭轉向正前方,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語,“别看。
”
“哦。
”駱君搖應了一聲,果然不再往旁邊看了。
她原本也沒有想看人被淩遲的喜好,隻是路過的時候随意掃了一眼罷了,遠遠地其實也看不到什麼。
馬兒飛快地從刑場邊路過,謝衍已經放下了遮住她眼睛的手,手握着缰繩将身前的人兒攏入懷中,免得她被寒風刮到。
馬蹄聲哒哒,駱君搖靠近了溫暖寬厚的胸膛中,輕聲道:“阿衍,以後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
明光大師他們走了沒關系,我會一直陪着你。
”
頭頂傳來一聲低笑,謝衍輕聲道:“好,我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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