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狹窄晦暗的狹窄街道,風雷堂的所在地顯然要氣派得多。
風雷堂在與鳴音閣相對的西北角,雙方之間幾乎隔着大半個城西的距離,由此也可見雙方不願意起沖突的意願。
除了前世看過的一些電視劇,駱君搖其實并不知道江湖中人應該是什麼樣的。
雖然她見過商越據說是問劍閣的嫡傳弟子,但本質上商越還是個官宦子弟,身上的江湖氣息并不重。
兩人來到風雷堂外立刻就引起了門外守衛的注意,畢竟現在整個城西都恨不得空了街上行人寥寥,這個時候還會來接近風雷堂的人就更少了。
今天風雷堂顯然有什麼重要事情,不僅門口的守衛多了許多,與他們一同站在門外的還有幾個武衛軍将士。
穿着褐色短打的江湖人和穿着整齊武衛軍制服身和軟甲的将士,雙方都在死死地盯着對方氣氛并不算美好。
兩人的突然出現顯然轉移了雙方的注意力,幾十道目光齊刷刷地射了過來。
駱君搖忍不住對駱謹行低聲道:“突然看到這麼多人,我都有點感動了。
”實在是城西現在太像是個鬼城了,走半天也看不到一個人。
駱謹行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顯然不明白這有什麼可感動的。
“什麼人?
停步!
”一個風雷堂守衛高聲道。
駱君搖道:“我們來找喻将軍的。
”
這次開口的是武衛軍将士,“兩位是什麼人?
找将軍所為何事?
”駱謹行再次掏出了從大哥那裡拿來的令牌,武衛軍的将士顯然都是認識這塊令牌的,仔細打量了兩人一番才道:“兩位稍等。
”然後轉身進去禀告喻明秋了。
兩人隻在門口等了一小會兒,剛才進去的人就快步走了出來,“将軍和雷堂主請兩位進去。
”
“多謝。
”駱君搖含笑謝過。
風雷堂大堂裡,喻明秋和風雷堂的堂主雷恪正端坐在裡面喝茶。
見到被人引進來的兩人,雷恪很是好脾氣地起身笑道:“雷某見過攝政王妃,駱二公子。
”
駱君搖看向喻明秋,喻将軍放下了茶杯含笑對她挑了挑眉。
喻明秋看起來狀态還不錯,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單看外表幾乎看不出來他不久前才剛剛受過重傷。
駱君搖想看來羅姐姐對他不錯,喻明秋才有心情帶着傷還這麼嘚瑟。
“雷堂主不必多禮,打擾了。
”駱君搖道。
雷恪是個五十出頭的中年男子,他相貌粗犷得不大像是江南人,但是面帶笑容卻有幾分不屬于他這種相貌的人慣有的長袖善舞。
不愧是能夠在這種地成為老大的人,即便是有雷門撐腰隻靠蠻力想要在城西立足也不是容易的事。
賓主落座,喻明秋才問道:“聽風雷堂的兄弟說,王妃和駱二公子去了淺草巷?
”
駱君搖點點頭道:“是啊,去招惹聊聊天。
”她并不意外自己的行蹤會被風雷堂知曉,不僅是風雷堂鳴音閣恐怕也是知道的。
雷恪笑道:“攝政王府果然消息靈通,這城西的事情再也沒有找卞老煙槍更合适的人。
”
駱君搖有些遺憾地道:“可惜,卞老先生也并不能完全解決我們的疑惑啊。
”
雷恪道:“如果連他的消息都不能讓王妃解惑,那麼整個城西恐怕誰也無法回答王妃的問題了。
除非……找當事者本人。
”駱君搖側首看了看喻明秋,喻明秋微微點頭。
“我明白雷堂主的意思了。
”雷恪是想說,風雷堂甚至是雷門都不想摻和到這次的事情裡去,但是前提是……“最近上雍突然多了許多高手,想必這其中不會有雷門子弟吧?
”駱君搖淡淡問道。
雷恪眼神微閃,沉聲道:“确實有幾個雷門子弟入京,不過請喻将軍和王妃放心,雷某定會約束雷門子弟,絕不會讓他們給官府添麻煩的。
咱們這些江湖草莽不過是讨口飯吃,不想惹火上身。
”
喻明秋輕笑了一聲道:“雷堂主的承諾本将軍自然信得過,如此,今天本将軍打擾了,這便告辭。
”
聞言雷恪明顯是松了口氣,道:“喻将軍和攝政王妃大駕光臨,是風雷堂和雷某的榮幸。
”
駱君搖和駱謹行也不在意才剛剛坐下又要起身,跟着喻明秋一起起身準備離開。
他們本來就是來找喻明秋的,既然喻明秋這裡已經談完了自然就要走了。
雷恪親自将三人送出了風雷堂大門,看着他們離開才轉身回去。
雷恪走進風雷堂大門,立刻就有人迎了上來,“堂主,這三個人是什麼意思?
”
雷恪搖頭道:“沒什麼意思,讓咱們的人這段時間都小心一點,别招惹官府的人。
”
那人忍不住皺眉道:“這次分明是官府欺人太甚,什麼都不說就封了城西,難道咱們就這樣忍了?
”聞言雷恪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平靜地問道:“不然你想怎麼樣?
”
“這……”說話的人也愣住了,他還真的不知道要怎麼樣。
難道就為了這次的事跟官府對着幹?
這顯然是不明智的。
雷門是厲害,但别的不說,朝廷在上雍附近至少有幾十萬兵馬。
還有身經百戰的鎮國軍和定國軍,遠在外地的雷門總堂還罷了,真要剿滅風雷堂還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雷恪輕哼了一聲道:“如果有人來問,就說朝廷在追捕前兩天晚上的兇手讓他們安分待着,過不了幾天武衛軍就會撤的,官府不可能長期封鎖城西。
”
那人點了點頭,遲疑了一下道:“如果是鳴音閣的人來問呢?
”
雷恪冷笑了一聲道:“鳴音閣的人不回來問這種問題。
”
駱君搖三人離開風雷堂之後,駱謹行才問道:“喻将軍親自來風雷堂,可是談出什麼結果了?
”
喻明秋笑道:“哪來的什麼結果?
雷恪是聰明人,他隻是想知道咱們是不是打算無差别掃平城西罷了。
”
駱君搖道:“我們當然沒這個打算,喻将軍給他什麼承諾了嗎?
”
喻明秋笑笑不語,駱君搖了然地點點頭,“如此一來,風雷堂應該不會摻和鳴音閣的事情。
”
喻明秋道:“鳴音閣滅了,對風雷堂隻有好處,他當然不會摻和。
”
駱家兄妹二人齊齊看向喻明秋,喻明秋道:“風雷堂表面上看起來跟鳴音閣關系和睦,但是當年三水堂跟鳴音閣關系也不錯。
風雷堂能這麼快取代三水堂,卻有鳴音閣相助。
這些年鳴音閣越發壯大,已經威脅到風雷堂的根基了。
而且在雷恪看來,鳴音閣不是江湖勢力,無論是出賣他們還是落井下石,都沒有江湖道義的問題。
官府出手對付鳴音閣,雷恪恐怕不但不會相助,恐怕還要躲在房裡偷笑。
”
駱謹行隻覺得牙疼,“啧,這些江湖中人心思真複雜。
”
喻明秋撇撇嘴沒說話,論心思複雜,誰比得上朝堂上那些老狐狸啊?
他們隻是僞裝得比江湖中人更加無害而已。
駱君搖好奇道:“雷堂主想要得到你的承諾,總還是告訴了你一點什麼東西吧?
”
喻明秋笑了笑道:“雷恪告訴我,鳴音閣早在半年前就已經利用江湖黑道勢力秘密發出邀請,最近進京和即将進京的江湖高手超乎想象。
”喻明秋眯眼思索了一下,引用了雷恪的原話,“江湖中,近百年也未有如此之盛況。
雷恪就是因此覺得情況不對,才請求雷門總堂派遣了幾位高手過來坐鎮以防萬一。
”
駱君搖問道:“理由呢?
”江湖中人或許狂妄,或許無視律法和官府,但也不是傻子。
不是你說一句邀請,人家就會來的。
喻明秋道:“明面上的說法是,他們在京城附近發現了一座寶庫,邀請江湖同道共襄盛舉。
但雷恪說鳴音閣暗地裡還發過另一種帖子,收到帖子的人身份不明,而且…鳴音閣繞過了江湖中成名的勢力。
雷門,黑風堡,問劍閣這些勢力,完全沒有收到任何邀請。
”
駱謹行忍不住鄙視道:“這也有人信?
”
喻明秋意味深長地看着駱謹行道:“鳴音閣本身,就算得上是一座寶庫。
駱二公子覺得,鳴音閣這些年暗地裡斂了多少财?
會不會有人心動?
”
“鳴音閣拿自己當誘餌?
”駱謹行蹙眉道。
喻明秋點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
駱謹行半晌沒有說話,三人一路往外走去,駱君搖有些好奇地問道:“二哥在想什麼?
”
駱謹行道:“我在想,鳴音閣的閣主到底是瘋子,還是有什麼天大的謀劃。
”雖然不知道鳴音閣到底邀請了多少江湖高手,但能引起官府注意肯定不會少。
一旦那些江湖中人發現所謂的寶庫是假的,除非鳴音閣有本事将他們一網打盡,否則鳴音閣絕對會被那些憤怒的江湖中人給踩平。
擁有千軍萬馬的朝廷确實很可怕,但心懷仇恨憤怒武功高強無孔不入的江湖中人也不好對付。
“鳴音閣…不是想要一統江湖什麼的吧?
”駱謹行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在邊城偶爾聽過的一些江湖話本。
喻明秋和駱君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雙雙望着駱謹行沉默不語。
統一江湖用的做跑到京城來顯擺麼?
生怕朝廷注意不到他們嗎?
同時兩人的神色也有些沉重,鳴音閣既然志不在江湖,那麼在哪兒就不言而喻。
路過風雅樓的時候,駱君搖腳步微微停了一下。
駱謹行和喻明秋不解地看向她,喻明秋目光裡更多了幾分深思。
“王妃?
”
“搖搖,你想買書嗎?
”
駱君搖笑着搖了搖頭道:“不了,我隻是有些好奇竟然有人将書肆開在這裡。
”喻明秋有些懶洋洋地道:“這個地方可不适合王妃來,這裡的書也不适合王妃看。
”
駱君搖點點頭,從善如流地轉身走了。
她轉身的瞬間,微微擡頭正好看到樓上的窗戶邊站着一個人。
那人似乎心情頗好,含笑朝她點了點頭,很快又消失在了窗口。
駱君搖在心中歎了口氣,比起一個賣小黃書的書肆老闆,她還是覺得妖僧的身份更适合明光大師啊。
出了城西喻明秋便揮别了駱君搖兩人回羅家小院去了,分别的時候臉色明顯比方才在風雷堂差了許多。
他今天出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見見雷恪,處理一些武衛軍的事情,還要接着回去養傷。
駱君搖和駱謹行卻沒有回攝政王妃,駱君搖轉了個彎兒去了阮家。
攝政王殿下和王妃接連到訪阮家,着實是讓軟家人有些驚訝。
也不知道駱君搖去得是巧還是不巧,阮廷不在家,阮夫人據說還卧病在床,隻有阮月樓和阮月離出面迎接了攝政王妃。
駱君搖很直白的跟阮月樓說是來找阮月離聊天的,雖然這個理由很扯淡但阮月樓也不能多說什麼,隻得自己陪着駱謹行喝茶讓阮月離請駱君搖去花園裡走走。
阮月離走在駱君搖身邊,一邊打量着她,一邊低聲道:“我猜,王妃不是特意來找我聊天的。
”
駱君搖微笑道:“阮小姐怎麼這麼想?
難道我們不算朋友嗎?
”
阮月離輕笑了一聲,“原來我跟王妃算是朋友?
”
駱君搖道:“我以為上次我提醒阮小姐的事情,阮小姐多少還是領情的。
”
阮月離沉默了片刻,輕歎了一聲道:“多謝王妃,可惜……”可惜并沒有什麼用處,她反抗不了自己的父親。
駱君搖打量着阮月離,問道:“阮小姐改變主意了麼?
”
“什麼?
”阮月離一怔,不解地問道。
駱君搖道:“你決定認命了嗎?
”
阮月離的笑容有些苦澀,“我不知道,我似乎沒有别的選擇,卻又無法真正做到心甘情願。
或許……我有一天真的會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
”不知為什麼,阮月離竟然當着駱君搖的面說出了自己的真心話。
這些話她無法告訴自己的父兄,也不能告訴自己的母親。
駱君搖想了想道:“無法挽回的事情?
”
阮月離看了她一眼,“實不相瞞,我甚至想過買兇殺了那位蕲族皇子。
”見駱君搖的視線看過來,阮月離喃喃道:“即便是現在,我都還在想要不要等成婚後,就想辦法殺了他。
這樣…我就永遠都不用擔心其他的事情了,一個為了大盛犧牲自己又不幸死了丈夫的女人,這個身份也不錯,對吧?
”
駱君搖道:“雖然你這麼說,但是很抱歉我還是沒辦法幫你。
也許,你可以再想想還有沒有别的辦法。
”
“别的辦法?
”阮月離呢喃道。
“那是雪崖公子?
”就在阮月離低頭沉思着的時候,突然聽到駱君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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