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早朝結束後已經是辰時末了,謝衍卻沒有出宮回府,而是去了禦書房繼續議事。
禦書房裡,駱雲和蘇太傅各自坐在左右兩側,再後面的是安成郡王和衛長亭。
衛世子如今身為戶部尚書,在眼前這些朝中舉足輕重的大人物面前,也是能有一席之地的。
“這段時間有勞太傅大将軍和郡王了。
”謝衍沉聲道,十分順滑地忽略掉了衛世子。
衛長亭撇撇嘴,不跟他計較。
蘇太傅笑吟吟地道:“王爺客氣了,老朽一個已經緻仕的老頭子,也幫不上什麼忙。
這些日子,大将軍和郡王倒是真的辛苦了。
”
駱雲和安成郡王連忙道太傅客氣了。
謝衍道:“太傅德高望重,有您坐鎮朝中,朝野上下方能如此太平。
”
蘇太傅也不再自謙,“王爺短短數月,平定青州叛亂疾退高虞入侵,此為安邦定國大功,是王爺和王妃辛苦了才是。
”
謝衍擺擺手,也不多聊這個話題。
“本王請幾位留下,便是為了商讨青州叛亂後續事宜。
”謝衍道:“本王回來的路上收到顧珏的消息,燕南叛軍已經全部投降,曹冕嫡長子曹節也在燕南被俘獲,不知幾位覺得後續該如何處置?
”
禦書房裡有一瞬間的甯靜,半晌之後還是蘇太傅先開口,“曹氏謀逆,按律自當滿門抄斬。
隻是……”
謝衍道:“有人請太傅求情?
”
蘇太傅輕歎了口氣,道:“确實有不少人,倒不是為曹冕求親,這點輕重他們還是分得出來的。
隻是說,曹冕當年畢竟有功于大盛,希望能給曹家留個後。
”
駱雲道:“這些日子,上駱家的人也不少。
”
安成郡王也點頭,顯然這些日子安成郡王府也不清閑。
衛長亭挑了挑眉,好像沒人找他說情。
看來這曹冕的人緣當真不差,謀逆這樣的是若是換了别人,恨不得躲得遠遠的,生怕跟自己沾上關系。
如今竟然還有這麼多人替曹家請求,當真厲害了。
“太傅有何看法?
”謝衍也不動怒,平靜地問道。
蘇太傅道:“以老朽之見,謀逆之罪不殺不足以震人心,不足以立國法。
但法理無外乎人情,這些求情的人或許别有私心,但未嘗沒有為自身擔憂的原因。
”
坐在旁邊的衛長亭忍不住道:“太傅,那些人不謀逆,有什麼可擔心的?
”
蘇太傅搖搖頭道:“自去年王爺回京至今,朝野上下幾乎換掉了半數的官員。
縱然是那些人自尋死路,但身在局中,焉能沒有兔死狐悲之心?
”
蘇太傅看向謝衍道:“王爺,以老臣之見,參與謀逆的曹家衆人,乃至成人,皆可殺。
至于未及舞勺之年的稚子,還請王爺放他們一條生路。
”
謝衍微微點頭道:“太傅所言,本王會好好考慮。
”
謝衍明白蘇太傅的意思,在朝為官數十年曆經兩朝數代帝王的蘇太傅自然不是心軟的人。
從去年開始朝野上下連番動亂,死的人太多了。
如此下去,難免讓朝堂官員乃至百姓認為謝衍是個暴戾好殺,心機莫測之人。
這對于未來至少還需要攝政十年的謝衍來說并不是什麼好事。
臣下不怕當權者,固然不是什麼好事。
但讓臣下太懼怕當權者,同樣也不是好事。
駱雲和安成郡王也紛紛表示贊同蘇太傅的看法。
說完了曹家的事,又轉而開始說起高虞的事情。
過兩人江觀牧回京的時候會一并将賀若穆提押解回來,但謝衍并沒有久留賀若穆提的意思。
隻是放人也要講究方法,需得高虞來要人,談好了條件才能放。
若高虞王不肯來贖賀若穆提,那即便他們将賀若穆提放回去,恐怕也起不到什麼作用了。
謝衍權衡了一番,賀若穆提雖然慘敗被俘,但如今的高虞王沒有更好的選擇了,應該還不會放棄賀若穆提。
等将重要的事情都大緻說了一遍,蘇太傅駱雲和安成郡王才起身告退,禦書房裡隻留下了謝衍和衛長亭。
三人一離開,原本還做得端挺筆直的衛長亭立刻就歪到了扶手邊上,有些怨念地道:“王爺你在外面倒是快活,知不知道我在上雍過的什麼日子?
”
謝衍劍眉微挑,衛長亭沒好氣地道:“你們在戰場上縱橫披靡,所向無敵,糧草銀子從哪裡來?
!
國庫沒錢了知不知道?
”
謝衍道:“不用擔心,這次平叛的銀子應該不用朝廷出。
”
“哦?
”衛長亭聞言頓時喜上眉梢,“你哪兒弄來的銀子?
”
同時又為自己感到悲哀,想他堂堂一介儒将,才短短幾個月就弄得自己恨不得鑽進錢眼了一般。
他都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充滿了銅臭,卻又窮得叮當響。
謝衍道:“瀛洲,曹家應該能抄出不少銀子來,還有這次在宛壺城,也有不少錢。
如果謹言和陵川侯在南疆能将鸾儀司一網打盡,應當也能又一筆不菲的銀子,隻是這兩年南邊駐軍的軍饷不用朝廷操心了。
”
衛長亭低頭一算,立刻高興起來。
“确實,所以曆朝曆代缺銀子的時候,抓幾個出頭鳥宰了是有道理的。
”
謝衍瞥了他一眼,道:“有空想這些,不如想想如何開源節流。
這種事情隻有這一次,頂不了多久。
”
衛長亭瞬間想起空蕩蕩的國庫,再次升起了想辭官的念頭。
“姬容那邊情況如何了?
”謝衍問道。
衛長亭正色道:“算算行程,他如今還沒出關呢,你覺得姬容能鬥得過姬湛和白靖容?
”反正衛長亭不太看好,姬容若是有本事鬥過姬湛和白靖容,就不會被送來當質子了。
謝衍道:“你覺得他不行,那是因為沒人給他提供機會。
論心機,姬容未必比白靖容差。
”
或者應該說,白靖容太過順風順水了,太不将姬容這個兒子放在眼裡了。
衛長亭聳聳肩道,“你覺得行就行,我隻是提醒你,若是被白靖容反手毀了你的計劃,會很丢臉的。
”
謝衍淡淡道:“不是我的計劃,就算真的失敗了,也算不上丢臉。
這幾年不能再對外用兵了,但是也不能讓蕲族抽出空閑來找事。
”
衛長亭道:“段時間内蕲族也不敢挑釁大盛了吧。
”
“塞外遊牧部族,與中原不同。
”謝衍道:“隻要稍微恢複生機,他們就有再次侵擾邊境的能力。
”
衛長亭點點頭道:“我有點明白的用意了。
”
讓蕲族内部生亂,給大盛幾年時間休養生息,等到中原恢複元氣了,再主動出擊,将蕲族一舉殲滅或者驅逐到更遠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