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她們對雪崖公子有多好奇,知道的畢竟還是太少了,聊了一會兒也就再聊不出什麼花樣來了。
秦凝立刻想起自己拉着宋琝來找駱君搖的初衷,“搖搖,你昨天說有别的好玩的事情想做,是什麼呀?
”
駱君搖含笑點點她的眉心道:“想一起嗎?
”
秦凝連連點頭,“嗯嗯。
”回到上雍之後她是真的覺得上雍皇城裡還沒有舅舅家裡好玩呢。
每天除了去書院上學,真的就沒什麼好玩的事情了。
秦凝從小被迫躺在床上養病,一旦身體好起來壓根就待不住。
一天十二個時辰她恨不得有十個時辰能到處活蹦亂跳才好。
駱君搖看向宋琝,宋琝微笑道:“若是有趣,我也不妨摻一腳。
”
駱君搖對兩人笑道:“你們跟我來!
”
跟着駱君搖進了境園,駱君搖帶着兩人直接繞過花園去了境園花園一角的一個小院子。
秦凝有些好奇又有些羨慕,“這是哪兒啊?
真羨慕你跟舅舅兩個人住這麼大的園子。
”
駱君搖笑道:“你跟大長公主還有你弟弟三個人,公主府不夠住?
”
秦凝眨眨眼睛,“也對。
”公主府雖然比不得攝政王府大,但住三個人肯定是綽綽有餘了,更何況她弟弟還是個小娃娃呢。
隻不過攝政王府從最初規劃的就格外不同。
整個境園幾乎都能比得上一個獨立的園林了,園子裡也有不少錯落的亭台樓閣和小院。
自然比公主府那種按照常規府邸布局的一個個院落有趣,即便她自己的院子也帶了個小花園。
這境園,以後就算王府有了小世子小郡主恐怕也是夠住的。
要是舅舅和搖搖不喜歡熱鬧,還可以光明正大的将孩子丢出去住。
畢竟整個境園都算是主院,孩子年紀到了當然不可以再跟父母住在一起了。
駱君搖推開小院的門,裡面十分安靜似乎連個人都沒有。
秦凝認真看了看,也沒看出什麼奇特的地方。
“這裡到底是拿來做什麼的?
”
駱君搖道:“這裡是我的書房啊。
”
秦凝不解,“你的書房…有必要放的這麼遠嗎?
”這裡距離她跟舅舅的住處走路都得一刻鐘吧?
駱君搖笑道:“可是,這裡距離外院很近啊,進出也很方便。
”
“那為什麼不直接放在外院?
”
“因為遠啊,而且這裡更安全,也沒人打擾。
”駱君搖理所當然地道。
“……”所以說,府邸太大了也不是什麼好事,每天光進進出出就得浪費不少時間。
駱君搖拉着兩人進了其中一個房間,果然是一個書房。
隻是這書房大約是剛布置完成不久,書架上擺放着的都還是新書,書房裡還有淡淡的油墨香味。
駱君搖道:“以後你們來找我就直接從方才我們進來的路過來。
”
宋琝道:“境園畢竟是攝政王的住處,外人進進出出是不是不大好?
”
駱君搖笑道:“我們住的地方才算真正私人的地方啊,境園裡每天也有不少人進出,不過你們遇不上的不用擔心。
”
其實境園裡每天進出的人不少,隻是各有各的路。
沒有主人的允許,想撞上都不容易。
“那就好。
”宋琝這才點頭應了,攝政王府的規劃布局跟大多數府邸都不一樣。
在攝政王成婚之前鮮少有人能進來,若是因此犯了什麼忌諱就不好了。
秦凝倒是十分自在,“搖搖……”
駱君搖瞥了她一眼,“這麼着急幹嘛。
”雖然這麼說,駱君搖卻已經轉身從一旁的書架上取過了一本冊子。
将冊子攤開在桌上打開,秦凝和宋琝都好奇地湊了過來。
“緻和六年冬,上雍貧困女性扶助計劃?
這是什麼東西?
”秦凝不解地道。
駱君搖翻了個白眼,“你連這是什麼東西都看不懂?
”
秦凝連忙搖頭道:“不是,我知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可是…這個有什麼用啊?
每年冬天都有人家施粥或者是贈送寒衣給貧苦人家。
有什麼特别的?
你要靠這個來站穩攝政王妃的位置,恐怕沒啥用。
”
秦凝說的是實話,接濟貧苦人家幾乎是上雍權貴們的慣例,每逢災年或者有什麼天災人禍,或者是家裡有什麼喜事都有人做這些。
若是想要靠這個來提升攝政王妃的名聲,恐怕用處不大。
不是完全沒用,但也沒什麼大用。
另外駱君搖年紀太小了,雖然身為攝政王妃,威望卻還嫌不夠。
這個就不是靠身份地位能完全解決的事情了。
“我謝謝你提醒。
”駱君搖翻了個白眼,“但是你就不能學學人家敏敏嗎?
”
秦凝跟她哔哔的時候,宋琝已經拿起冊子認真看了。
“哦。
”秦凝立刻也湊過去,将下巴枕在宋琝的肩膀上和她一起看。
好半晌,宋琝才放下了手中的冊子,看向駱君搖的神色有些複雜,“你真的打算這麼做?
”
駱君搖雙手撐着下巴,道:“我認真考慮了很久啊,如果沒有這麼快成婚的話,可能還要等等,畢竟…我們這樣的小姑娘無論做什麼别人都當我們是胡鬧。
”
“但是,我現在不是攝政王妃麼?
”駱君搖笑道,“而且,我有錢啊。
”
宋琝笑了笑道:“那是你的嫁妝。
另外你的嫁妝确實很多,但若是不成功隻靠你自己砸錢,也撐不了幾年最後隻會惹人笑話。
”
駱君搖道:“我明白,隻靠自己不停往裡投錢是長久不了的,所以我沒打算無止境的投錢啊。
既然想幹大事,當然還是要能自己賺錢,讓它完美的運轉起來啊。
”
“太後大概不會高興的。
”宋琝道。
太後隻想把所有女子都關進屋子裡繡花,駱君搖卻要讓女子走出來,這不是跟太後對着幹嗎?
駱君搖不以為然,“誰理她。
”
宋琝沉吟了片刻,方才擡眼笑道:“算我一份,我能出三千兩,夠不夠?
”
駱君搖高興地笑彎了眼睛,“夠,太夠了!
”
秦凝懷疑地看着這兩人,好一會兒才道:“我說…你們開玩笑的吧?
”
駱君搖和宋琝扭頭看着她,齊聲道:“有什麼問題?
”
秦凝道:“問題大了,你們一個攝政王妃,一個伯府小姐,竟然想要去做生意?
這叫…與民争利好吧?
小心禦史彈劾你們。
”
駱君搖道:“我們之前要出畫冊你也沒反對啊。
”
秦凝給了她一個白眼,“你到底懂不懂?
出畫冊我們收的隻能算是潤筆費。
雖然有的書肆是咱們自家的,但那也是挂在管事名下的。
”權貴官員經商不僅是有失體統,跟重要的是與民争利。
因此雖然許多權貴家裡都難免有一些産業,但他們的産業多半指的還是商鋪房産和土地。
至于那上面的經營,都隻能挂在家裡信任的屬下名下的。
這雖然是個不成文的規矩,其實也就是個窗戶紙,一捅就破。
大家誰都知道窗戶紙後面是個什麼玩意兒,就是誰都不說。
當然這也不是沒有絲毫的益處,至少沒人敢光明正大挂着某個權貴的名号做生意,畢竟沒人理會也就罷了,若是被政敵盯上了還是挺麻煩。
商人子女不能參加科舉,若是被人坐實了不僅可能面臨丢官的風險還是會影響後代前程的。
駱君搖道:“這個也不是我們自己經營啊。
”
“不是嗎?
”秦凝懷疑地道。
宋琝笑道:“你開頭沒看仔細,搖搖的意思是以朝廷的名義辦。
但是如今朝廷缺錢,所以可以拿出一小部分的股讓我們籌錢,但是大頭還是朝廷的。
”
“我們隻是出錢?
”秦凝有些失望,她對隻需要出錢的事情不感興趣。
駱君搖敲了敲她的腦袋道:“做,還是要我們做,隻是以朝廷的名義更加方便一些。
我們有了官方的背書,賺了錢大頭也是給朝廷,别人也就不好說什麼啦。
到時候若是賺了錢也會獨立核算,全部用來幫助窮苦人家和敵方,也就不算朝廷與民争利了。
”
秦凝道:“好吧,雖然我也不知道你這個到底行不行,但是既然你們要做,我給五千兩吧。
”其實她還是覺得搖搖的說法有些問題,但她竟然這麼說想必是有辦法解決,她跟着玩玩支持她一下就好。
秦凝對這些興趣不大,聽駱君搖和宋琝說了一會兒就有些昏昏欲睡,幹脆找了本話本跑到外面曬太陽去了。
書房裡隻有兩個人,宋琝才打量着駱君搖道:“搖搖,你這個…不隻是想要召一些貧困女子做工糊口那麼簡單吧?
”
秦凝看不懂那些,宋琝卻看得明白的。
雖然駱君搖寫得隻是建一個作坊,招收女工好讓她們有錢過冬,但宋琝卻隻覺不那麼簡單。
駱君搖道:“目前是真的,天氣已經漸漸冷起來了。
敏敏知道隻是上雍,每年冬天要凍死餓死多少人嗎?
”
宋琝猶豫了一下,搖搖頭,她們這些世家貴女自然不會關注這些,也不會有人跟她們說。
駱君搖道:“我查過,去年一整個冬天單隻是凍死的人就有将盡千人,其中七成是女子。
”
宋琝神色微變,她當然知道駱君搖的未竟之意。
上雍是整個大盛最繁華的地方,如果在這樣的地方每年都要凍死這麼多人,那别的地方呢?
駱君搖道:“其實現在已經有些晚了,不過總比什麼都不做好吧?
”
宋琝問道:“搖搖,你到底想做什麼?
”
駱君搖朝她笑了笑道:“你覺得,恢複東陵時候的風氣甚至更進一步怎麼樣?
”
宋琝沉默不語,駱君搖俯身仰視着宋琝微垂的眼眸,道:“敏敏,我知道你不想當個賢妻良母的,要不要一起試試?
”
宋琝道:“安瀾書院變成現在這樣雖說有太後的原因,但我們都知道,絕不僅僅是因為太後而是太後所代表的那些人。
你确定你能行嗎?
”
駱君搖道:“你至少要承認,我目前是最可能行的。
”不是因為她有什麼出衆的能力,而是因為她所在的位置。
宋琝忍不住朝她翻了個白眼,“你敢對着幾個月前的你自己說這句話嗎?
”
如果駱君搖真的隻打算建個工坊幫那些貧困女子過冬,她支持一下也沒什麼。
但駱君搖明顯還有别的打算,這也玩得太大了一點,她懷疑一下怎麼了?
駱君搖舉起手來認真發誓,“我敢啊,我真的想這麼幹,而且真的會幹。
”
“我倒是沒看出來,你竟然……”宋琝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駱君搖笑道:“謝安瀾都能建立安瀾書院,咱們難道還不如前人?
賭不賭啊?
賭赢了你就自由了哦?
”她難道不如謝安瀾?
這必須不可能!
謝安瀾那花癡會得根本沒她多!
“你為什麼先問我?
”宋琝有些好奇地道。
按理說最先跟駱君搖關系好的是紅袖,她最喜歡黏着的是蘇蕊。
駱君搖道:“因為我覺得你膽子最大,跟蘇蕊姐姐一樣聰明,最可能被我說動,而且,你還能幫我說服疏風。
”
“……你對我有什麼誤會?
”宋琝深吸了一口氣道。
駱君搖笑道:“沒有,我看人很準的。
雖然蘇蕊姐姐也說不想相夫教子的日子,但是我覺得最有可能直接行動的卻是你。
而且…如果離家出走,最有可能活下來,也是你。
”
宋琝歎了口氣,“雖然不知道你對我哪來這麼大的信心,不過…我也不能讓你失望。
賭了!
”
駱君搖伸出手跟她擊了下掌,“合作愉快。
”
“合作愉快。
”
宋琝神色有些複雜地看着駱君搖,“現在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吧?
”
駱君搖笑道:“我們中,除了蘇蕊姐姐就你最年長,蘇蕊姐姐和疏風都早已經訂婚了,但是你…卻還沒有。
”
宋琝挑眉道:“這有什麼?
你也知道我在家裡行三,我們家裡姑娘多。
”
“再多平江伯也不會忘了自己閨女婚事還沒有着落呀,我猜是你暗地裡做了什麼。
”駱君搖笑道,“另外,你好像很愛看遊記和各地的州志縣志,還挺熱衷存錢的。
”
不久前她們剛剛出錢做畫冊,還沒收回成本宋琝轉手又能拿出三千兩來。
要知道,在上雍一個月十兩銀子的月例都算是極高的。
宋琝是平江伯府三姑娘并不受重視,一個月是絕沒有十兩銀子的。
但平時也絲毫不見她手頭拮據,若不是家裡有人補貼,就是她自己生财有道。
“所以?
”
駱君搖笑眯眯地道:“敏敏,你原本想離家出走吧?
你進武道院根本不是因為喜歡武功,是為了以後安全有保障。
”武道院裡真正喜歡武功的是沈紅袖,趙思思和徐惠。
梁疏風是覺得去哪兒都無所謂,跟着宋琝選的。
宋琝其實對武道并沒有什麼興趣,但她卻很認真刻苦。
阮月離十三四歲就認定了要嫁謝衍取得尊位,宋琝十一二歲就會為自己的未來打算一頭鑽進日薄西山的武道院。
上雍的貴女們也不簡單啊。
宋琝打量了駱君搖良久,方才輕歎了口氣道:“離家出走是不大可能的,畢竟我還要考慮家裡姐妹的名聲。
”
“所以……”駱君搖道:“你原本是打算……死遁。
”
宋琝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但笑不語。
雖然這次詞很陌生,但宋琝卻能理解她的意思。
饒是駱君搖也忍不住對這位看起來娟秀文雅的同窗肅然起敬了,于是她默默朝她豎起了大拇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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