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蕊一行人來得還挺齊整,就連年紀最小的徐惠都來了。
駱君搖算來也有好些日子沒見過這小姑娘了,忍不住又抱着小姑娘一陣揉搓,才一手拉着徐惠一手拉着徐歆玉往裡走去。
沈紅袖笑嘻嘻地拍拍怒瞪着三人背影的秦凝,笑道:“阿凝,失寵了喲。
”
秦凝翻了個白眼,道:“誰要她寵?
本郡主可是大人了!
”
宋琝掩唇笑道:“是啊,過完年阿凝也大一歲,是個大人了。
快走吧,我們拉着你。
”說罷和沈紅袖一左一右拉着秦凝往裡走,秦凝哼哼了兩聲很快又高興起來,“這還差不多。
”
看到蘇氏和駱明湘也在,衆人紛紛笑着上前見禮問好,然後将目光投向了蘇蕊。
畢竟蘇蕊可算是駱家還沒過門的媳婦兒了,這見到未來婆婆和小姑子什麼的……
可惜蘇蕊并沒有讓她們看自己笑話的意思,落落大方地上前向蘇氏問好。
她和駱明湘本就是閨蜜,自然更不會陌生,駱明湘拉着蘇蕊坐在自己身邊倒是比從前更加親密了。
沒有好戲看,衆人也隻得作罷。
駱君搖笑道:“加上你們,我今兒都接待了二十多位客人了,正月十六就這麼熱情,看來今年攝政王府注定了要賓客盈門啊。
”
宋琝撐着下巴有些懶懶地道:“你不是應該早就預料到了麼?
”
駱君搖攤手道:“那我也沒料到她們會這麼激動啊,大家都是體面人,我還以為至少要先緩一緩呢。
”
沈紅袖道:“沒有昨晚就登門,已經是緩過的結果了。
”
駱君搖有些好奇,“沈将軍怎麼說?
”
沈紅袖揮揮手道:“我們家都是粗人,我爹說挺好的啊。
”她們之中若說有誰是真心誠意送姑娘去武道院求學的,大概就隻有沈紅袖的父親弘毅将軍以及徐惠的父親了。
兩家都是将門,而且跟駱家差不多都是最近幾十年才在上雍站穩腳跟的,在他們看來琴棋書畫姑娘願意學自然是可以,但若不願意也無妨,有個好身體有自保能力也是極好的。
徐惠也點頭道:“嗯嗯,我爹爹和大哥也說很好。
爹爹還說以後我若是有了小侄女,也要送到武道院。
”可惜沈家和徐家目前都隻有一個姑娘。
徐歆玉笑道:“我娘和爹爹也支持舅母,我娘原本說想讓我去武道院,但是…我看到舅母發的帖子,我想去天機院,可以嗎?
”
駱君搖笑道:“當然可以。
”徐歆玉性格沉靜耐心,思維卻并不呆闆,還是很适合學習機關之道甚至是機械的。
“歆玉,說好跟我一起的呀。
”秦凝哀歎道。
徐歆玉眨了下眼睛,“那表姐跟我一起轉到天機院麼?
”
“不要。
”秦凝立刻表示拒絕,“我可是要當第一女俠的人!
”
“……”雖然,但是,在武道院你恐怕學不成第一女俠。
蘇蕊笑道:“眼下的情況,武将之家多半是不會反對你的,至多也就是中立,看在王爺和駱大将軍的面子上,支持的可能也不小。
主要還是那些文臣以及讀書人。
”
駱君搖問道:“蘇老如何說?
”
蘇蕊嫣然一笑道:“祖父說,攝政王妃膽魄驚人,若是能成自然是千秋嘉業,但…恐怕勝算寥寥。
”
駱君搖直接當成沒聽見後半句,笑得很是愉悅,“這麼說,蘇家也不會反對了,蘇老還誇我了啊。
”
宋琝無奈扶額:這位攝政王妃自我感覺真是好,你确定蘇老不是在說你膽大妄為異想天開?
梁疏風道:“還有半個月書院就要開院了,到時候玲珑院的學生可能會拒絕入學,若是其他學院也沒有收到學生……攝政王妃,你可就要淪為笑柄了。
”
駱君搖聳了聳肩,“誰在乎?
反正今年拿不到朝廷撥款,她們不來我還省了錢呢。
”
“……”總感覺安瀾書院數百年基業要毀在她手裡。
雖然心裡無數吐槽,衆人還是齊心商議着如何招生的事情。
安瀾書院要招收學生,首先就得讓人知道這個消息才行。
皇城裡好說,隻需要在鬧市張貼布告,或者将消息散播出去即可。
但皇城以外的地方就比較麻煩了,需要人力去傳播消息。
但駱君搖是不能動用鎮國軍和定國軍兵馬的,這件事本就惹人非議,一旦被言官抓住公器私用的把柄,那些讀書人能把上雍皇城給掀了。
因此她們決定各家派出一些下人出去傳播消息,再不夠就花錢雇傭人出去。
倒也不用太遠,也就是上雍附近方圓百裡左右,再遠的也來不及了。
往後她們可以慢慢将這些消息散播出去,到時候書院也相對穩定了可以招收更多的學生。
還有教書的先生也是個問題。
駱君搖很是淡定,道:“我估計新開的幾個學院人都不會多,基礎的課程跟着武道院一起便是了。
醫道,商道,農學我都已經找好了先生。
至于天機院,本王妃親自編撰了教材,先生已經去研究了,等明年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先生。
”
通曉機關術還願意教幾個姑娘的人可不好找,主要還是時間太急了,不然用錢砸也能砸出幾個高手來。
幸好入門東西簡單,壓根用不着多高深的東西。
駱君搖自己編好了課程,從攝政王府麾下找了個有些基礎的女護衛,研究一段時間也就夠用了。
衆人有些驚訝,她們還以為駱君搖成天瞎玩兒,感情還是有在做正事的。
宋琝問道:“醫道,商道,農學,三位先生是從哪兒請的?
”駱君搖那帖子上是有寫先生的姓名,但也僅隻有姓名而已。
駱君搖道:“教醫術的是從宮中出來的醫女,秦藥兒也會時不時去幫幫忙。
商道麼…我給陽信顧氏的主母發了帖子,顧夫人給我推薦了那位黃夫人,她年輕時候就在陽信本地獨自一人經營着偌大的家業。
如今家業都交給兒子了,便跟着兒子一起在上雍養老,正閑得很呢。
至于農學,我請了一位老農婦和一位精通花草園藝的夫人。
其實我覺得這樣不大夠,不過才剛開始原本也學不了什麼高深的東西。
将來看看,應該能請一些更厲害的人來。
或者定期請一些名醫,巨賈、農學家去授課。
”
她其實覺得教書先生不應該拘泥于男女,但很顯然眼下對于大盛百姓來說這個想法有點太過刺激了,隻好緩一緩。
事緩則圓、事緩則圓……
駱君搖在心中努力說服自己。
衆人聽了也覺得駱君搖說得很有道理,宋琝擡眼看了駱君搖一眼。
駱君搖知道她要說什麼,含笑朝她眨了下眼睛。
宋琝微微點了點頭,并沒有開口說話。
宋琝想說的是,如果這些新學院的學生以後除了嫁人相夫教子,人生和旁人沒有任何區别,甚至比旁人更加艱辛,那麼這些學院依然還是無法長久的。
不被需要無法讓人自立的東西是注定會被人抛棄,安瀾書院會變成如今這樣某種程度也是為了生存而做出的妥協。
但這些東西又太重要了,因為總有一些人會不甘于當個安安靜靜的花瓶,一生被困在相夫教子的輪回中。
即便過得再艱難,她們也希望能有一條自己的路走。
“啟禀王妃,那位鄒老夫人又來了,正在王府門外哭鬧呢。
”門外管事進來禀告道。
原本正你一言我一語讨論着的衆人瞬間噤聲,齊齊扭頭看向門口的管事。
管事被這麼多目光看着也頗覺壓力,所幸他是攝政王府的管事也是見過世面的,還是很鎮定地站着恭候王妃指示。
駱君搖奇道:“鄒老夫人?
就是那位……谏議大夫的夫人?
她為什麼要到攝政王府門前哭鬧?
我也沒怎麼着她啊。
”她好歹是個有底線的人吧,一般情況下絕不會對老年人動手的。
管事擠出了一絲笑容,道:“這個…好像是王爺将谏議大夫貶成了翰林院修撰。
”
“這個也不能找我啊。
”駱君搖道:“他們文官不是總說什麼後院幹涉朝政麼?
又不是我讓阿衍貶的。
”
“那,王妃的意思是……”
駱君搖想了想,道:“罷了,讓她進來我看看是怎麼回事。
”
“是,王妃。
”
“不必了。
”門外傳來謝衍的聲音,衆人連忙起身見禮。
謝衍還穿着朝服帶着同樣也穿着朝服的攜程走了進來。
“叩見陛下,叩見王爺。
”
“免禮。
”
“謝王爺。
”
衆人謝過起身,謝騁就放開了謝衍的手跑到駱君搖跟前,“小皇嬸,那些人都是壞蛋,他們說你壞話!
”
駱君搖不由莞爾,“他們說我壞話?
”
“嗯嗯。
”謝騁有些苦惱地道:“但是阿騁還小,阿騁沒辦法幫小皇嬸罰他們。
”
謝騁對皇叔的處罰并不滿意,他知道皇叔将那個老頭貶為了翰林院修撰。
他甚至也知道谏議大夫和翰林院修撰的不同。
但他畢竟還小,并不能理解這樣的差距對一個當了一輩子官才升到這個位置的人來說,意味着什麼。
“等阿騁長大了就能保護小皇嬸了!
”
駱君搖道:“阿騁打算如何保護小皇嬸?
”
“誰敢欺負小皇嬸,阿騁就讓人打他!
”謝騁握着小拳頭堅定地道:“重重地打他闆子!
”
在場衆人聽着他的話,忍不住暗暗偷笑起來。
倒是秦凝直接笑出聲來,道:“阿騁,恐怕那位鄒大人恨不得你打他闆子呢。
”要是打一頓闆子就能免于被貶官,恐怕九成的官員都甯願選擇打闆子。
不過那老頭年齡好像不小了,若是挨一頓闆子一命嗚呼了,那可就麻煩了。
謝騁有些疑惑,扭頭問謝衍,“皇叔,是這樣嗎?
”還有人喜歡挨闆子?
謝衍擡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道:“回去好好聽先生講課你就懂了。
”
“哦。
”
駱君搖問道:“門外那個…真的不用管?
”
謝衍道:“已經打發走了,不必理會。
”
既然謝衍這麼說,駱君搖自然也就不再多問了。
見謝衍回來,衆人自然很快便告辭了。
送走了一群人,駱君搖和謝衍牽着謝騁往境園走去。
一邊走駱君搖一邊好奇道:“今天早朝上是不是很熱鬧?
有很多人發難?
”
謝衍道:“不過是想試探一下我的意思罷了。
”
駱君搖蹙眉道:“那就是後面還有大的?
”
謝衍搖頭道:“不必擔心,那些朝臣也不是整天閑着沒事的。
你要擔心的東西不在朝堂上。
”
駱君搖點點頭道:“我知道,有了今天的殺雞儆猴,明面上他們應該不會在朝堂上再說什麼,隻是可能會私底下出手對付安瀾書院。
這個我倒是不大擔心,隻要别用朝廷壓人,誰勝誰負還未可知呢。
”
謝衍停下腳步,側首看着身邊的駱君搖,眼眸帶笑,“那就讓本王看看搖搖的手段。
”
駱君搖笑道:“你不怕我給你惹麻煩?
”
謝衍道:“搖搖能惹出比當年三王之亂更大的麻煩麼?
”
駱君搖趕緊搖頭,“那應該不能。
”她自問自己沒這個本事。
謝衍道:“那就不算麻煩。
”
被夾在中間卻因為身高仿佛透明的謝騁舉起小手,“小皇嬸,阿騁也會幫你的。
”
駱君搖笑道:“好啊,阿騁現在好好讀書,長大了好幫小皇嬸啊。
”
“哦。
”讀書好難啊,他不想天天讀書啊,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
為什麼不能隻長大不讀書呢?
三人繼續往前走去,謝衍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建築,問道:“曲天歌的傷應當好了吧?
”
駱君搖不大确定,“應該差不多了吧?
回頭我問問藥兒?
”曲天歌在攝政王府太沒有存在感了,加上他重傷不能動武,駱君搖偶爾都會忘了府裡還有這麼個人。
“你有事情要他做嗎?
”駱君搖問道。
謝衍道:“冷霜要離開上雍,我想讓他接替冷霜的位置。
”
“這個……”駱君搖蹙眉,“他信得過麼?
”
冷霜的位置可不是随便什麼人都能接替的,冷霜掌握着攝政王府和定國軍許多的秘密消息。
謝衍道:“曲天歌的人品沒問題,有曲放在手他不會反水的,先讓他見曲放一面再說。
”
駱君搖點點頭,“行吧,你心裡有數就好。
不過,冷霜要離開上雍,衛長亭知道麼?
”
謝衍沉默了半晌方才緩緩道:“這是冷霜自己的選擇,他知不知道都無濟于事。
”
不是他不肯幫衛長亭,而是一來冷霜自己沒這個意思,二來冷霜将來注定是要回塞外的,他現在幫了衛長亭回頭陵川侯恐怕會忍不住以下犯上。
我在西南出生入死,你把我兒子送西北和親?
駱君搖默默在心中替衛世子鞠了一把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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