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敏齋沒往别的地方想,既然尹吉川說事情都已經辦妥了,他便嗯了一聲,轉頭要走,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看了他一眼問他:“對了,你們家姑娘什麼時候出宮?
”
尹吉川一怔,深深地看他一遍,才斟酌了片刻回答他:“宮中的消息不是我們能探聽的,但是前些天,有宮中使者來送了賞賜,聽口風,這回上巳節,姑娘是能回來幾天的。
”
會出來就好,衛敏齋幹脆站住了腳跟他說:“勞煩你回去跟夫人說一聲,三月三上巳節,我們在家中設宴,還望夫人賞臉,帶着朱姑娘一道來做客。
”
什麼?
尹吉川這回是真的有些摸不着衛敏齋的意思了,朱元這邊顯然是已經存了生疏的意思,怎麼之前一直不聲不響的衛敏齋反倒是忽然變了個模樣?
看這樣子,這分明是有點意思啊!
可是他到底是老江湖了,幾個從青州出來的,他是最穩重的那個,對朱元的性子也算了解的嘴透徹,他隻是一遲疑便笑着答應回去過問蘇付氏的意思:“若是夫人得空,自然是要去的。
”
就算是不能有那層關系了,但是不成仇人那是肯定的。
有什麼話,最好也都得說清楚。
衛敏齋轉頭出了門,才繞過了長街,便看見了楚庭川的馬車,不由站住了腳,行了個禮。
楚庭川略一點頭,從馬車上一躍而下問他:“怎麼樣?
衛指揮使今天收獲如何?
”
衛敏齋扯開嘴角算是笑了笑,将殺了楊書生的事說了:“英國公府那個幕僚......”
隻要這兩個人都死了,就沒有人能再站出來說朱元窩藏了什麼瓦剌餘孽了。
隻是那兩個孩子的身份.....
衛敏齋在心裡想了許多遍,到這一刻,看着楚庭川的面色,到底還是問了出來:“殿下是什麼時候知道這兩個孩子的身世的?
”
他跟楚庭川年紀差不多。
他在薊州跟瓦剌人拼殺闖出一條路得了聖上親眼調到錦衣衛的時候,楚庭川除了出生時的祥瑞之兆,還沒半點起眼的地方。
一個連年紀都能被抹殺,序齒還着意被壓了的不起眼的皇子,當時就算是養在衛皇後跟前,也不過就是兩個泥菩薩綁到了一起。
誰都沒有想過楚庭川竟然會有這麼一天。
可其他人都覺得楚庭川不過是運氣。
衛敏齋卻知道不是,眼前這個少年說起來年紀比他還要小上三歲多,可是卻天生城府深沉,小小年紀便極會察言觀色,是個人精中的人精。
他做每件事,都是有目的的。
就像是他裝病避過盛貴妃和四皇子的那幾次算計,說是心疾随時可能發作會死,可等到四皇子盛貴妃都死了,他到現在還是原樣。
這麼一個人,偏偏竟然還對朱元極有興趣。
朱元身邊這兩個孩子的來曆,他竟然都知道,并且提前做出了安排,放長線釣大魚,這份心機也就算了,可怕的是他對朱元這麼上心......
楚庭川倒是坦坦蕩蕩:“朱姑娘的事我向來上心,那個姓楊的總是去朱家附近晃蕩,并且多番打聽那兩個孩子的身世,加上我從尹吉川那裡聽說過,朱元一早就已經在顧傳玠的事情之後吩咐他們去打聽這兩個孩子的來曆,所以我就上了心。
”
錦常挺了挺胸膛,很有些驕傲。
他們殿下真是見微知著,未雨綢缪。
衛指揮使雖然現在回過味兒來了,但是也晚啦!
他們殿下在朱姑娘身上花了多少心思?
!
人在宮裡,殿下求着太後皇後暗裡關照,就連朱姑娘在外頭的這些親屬,殿下也都是極為維護和用了心思的。
看看這回的事,要不是殿下反應及時,又一直都惦記着要幫朱元報阿朵上次的一箭之仇,一直都派人跟着阿朵,發現阿朵竟然被瓦剌人救走,這次的事哪裡有那麼輕易過關。
不過殿下也算是狡猾了,打聽到那錯木達這回的目的,便用莫須有的東西吊着錯木達從山東來了京城。
而楊書生這個就更該死。
他是早就知道了文峰身上有刺青的,竟然把這件事當成投名狀,在回山東老家的路上遇上錯木達,屁颠屁颠就當了人家的走狗,想着要借着這件事扳倒朱元。
他自覺是被朱元利用了,才隻拿到了三千兩臭銀子。
這些死物哪裡有真正的伯府千金來的值錢。
他是一早就存了壞心的,這樣的人,楚庭川一早就沒想讓他活着,隻是衛敏齋這回倒是提前一步,将楊書生該殺了。
楚庭川承認自己對朱元的事從來都上心,衛敏齋倒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深深地看了楚庭川一眼,最終隻是皺眉:“身份雲泥之别,殿下辦事,當深思熟慮。
”
就算是為了衛皇後,衛敏齋也是希望楚庭川出頭的。
可是楚庭川如果真的肖想那個位子,就跟朱元不可能。
衛敏齋自問自己在感情一事上從來都沒什麼天分,但是有一點他知道的很清楚,朱姑娘不是家裡後院養的金絲鳥,籠中雀,她本來該是一顆紮根于深山的樹。
錦常在心裡哼了一聲,很不開心。
合适不合适,這也是要朱姑娘自己說了才算,殿下為朱姑娘隻差要去摘星捧月了,要是這麼上心都還不好,那朱姑娘打算去找什麼樣兒的?
她這是要上天啊!
楚庭川當然聽得出衛敏齋的言外之意,他略一點頭,便溫和的笑:“衛指揮使誤會了,我從不替人做決定,我隻是盡人事,剩下的,都聽天意。
她一個人步履維艱,我能幫的就幫一點,不管怎麼樣,她是個女孩子,再堅強,也總有疲倦的時候,我隻但願她過的輕松一些。
”
錦常牙有些酸,他覺得自己以後對朱姑娘恐怕得更恭敬一點兒了。
倒是衛敏齋怔住,完全沒想到楚庭川會這麼說。
這不就是但行好事,莫問前程的意思?
倒是沒想到楚庭川是這麼一個人。
天色不早,他看見北方傳來錦衣衛之間聯絡的信号,也顧不得再想其他的,飛身上馬便跑的沒影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