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在詹事府裡,應長史也正跟少詹事提起這件事:“這樁案子殿下辦的的确是很漂亮,但是也僅僅是很漂亮而已,殿下難啊!
”
少詹事範大人也明白他的意思,眯了眯眼睛喝了口茶便冷哼:“現在東宮穩固,竟然也有人敢起這等心思,雖說未必怕他們,可是這樣長久下來,就怕螞蟻啃堤啊!
”
這一次的招數實在是精妙,分明你就知道這是一個圈套,但是你不跳也不行。
這幕後之人......勁敵啊!
應長史的胡子愁的都快要掉光了,可現在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不管怎麼說,至少殿下大公無私的形象算是立住了。
而且經過這件事,聖上隻怕心中對殿下也是滿意的。
他壓低了聲音道:“還是要謹慎行事,不過這種事做的多了,總會露出狐狸尾巴的,到那時候,再一起算總賬罷了。
”
範大人點了點頭,又問應長史去送了胡嘉沒有。
胡嘉重新得了皇商的差事,正是有許多事要做的時候,他很快就要回江西了,相處了這麼久,這個年輕人的韌勁兒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們對胡嘉自然是該有所表示的,至少也要去送一送。
應長史對這事兒也挺上心,聞言便道:“早就準備好了,你什麼時候去?
咱們一道過去一趟。
”
兩人約定了時間,方才散了。
而此時的胡嘉正在驚詫當中,他端了杯茶,面上的表情一時根本無法分辨,他許久都沒有開口說話。
承岚跟在他身邊進進出出的,也算是跟他很熟悉了,見他這樣,忍不住便打趣他:“怎麼了?
這是高興傻了嗎?
”
胡嘉皺着眉頭,一時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摸了摸自己的腿,遲疑着說:“可我的腿已經斷了幾年了,當初被追殺所以無法找大夫,所以耽擱了,最近倒也有許多大夫找上門來的,可是他們看過之後都說無能為力......”
楚庭川親自上門來看他,而且還給他介紹了一個大夫,說是能夠替他治腿,說實話,胡嘉并不覺得有多興奮。
他從小就在不斷的經曆這世上最艱難的事,吃苦都已經習慣了,根本對自己的未來沒什麼期待。
能夠犯案替自己的父親和家人讨一個公道,已經是僥天之幸,哪裡還敢奢求更多?
這個腿的事兒,他從前也不是沒抱過希望,可随着時間過去,他早就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因為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他一開始不能接受自己瘸了的現實,甚至幾番尋死。
現在忽然有人又說能治好他的腿,他其實是麻木更多。
承岚也看出了他對這件事的冷淡,禁不住提醒他:“你可千萬先别灰心,這是一輩子的事兒,成不成的,你讓人給瞧瞧也不吃虧不是?
”
這個主意還是朱元出的,讓承岚帶着胡嘉去找申大夫。
别人不知道,承岚卻知道朱元的醫術大部分都是跟申大夫學的,現在朱元成了太子妃,當然不能給底下的人看病,否則容易招緻非議,但是申大夫卻是可以的。
他委婉的說:“試一試吧,就當是去散散心了。
”
楚庭川也淡淡笑着拍了拍胡嘉的肩膀:“承岚說的不錯,能不能成的,試一試就知道了,何必這樣畏畏縮縮?
你現在還年輕,等到病治好了,以後還有很長的時間,既然活着,就該好好的活,最難的時候都過來了,不要在這個時候半途而廢。
”
胡嘉面色忍不住動容。
太子殿下為了他的案子得罪了自己的太傅,這事兒他知道,他從沒料到高高在上的太子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人。
他抿了抿唇,鼓氣了希望和勇氣,笑了笑道:“既然殿下這樣說,那我就努力試一試。
”
不好好的努力,都對不住楚庭川為他費的這麼多心思。
楚庭川見他終于想通,也笑着挑了挑眉,又道:“對了,我已經讓錦衣衛去查過了,其實當年你們在泉州海域上的事兒,未必就定死了,不過你先别着急,等查探清楚了,我自然會讓人通知你一聲的,現在當務之急是你要自己保重你自己,若真是兒子找回來了,那你當然要以最好的姿态見他。
”
前面說到治腿,胡嘉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但是現在一聽見這個,他才真是面色大變,激動得連臉都漲紅了,眼眶泛紅的顫抖着說不出話來。
這麼多年了,他早不抱任何希望了。
但是好事卻一樁接着一樁,簡直如同是在夢中。
他不敢開口,生怕自己一開口,就發現這又不過是個甜蜜的美夢,伸手一戳就戳破了。
楚庭川來了也差不多有一會兒了,見該說都已經說了,便徑直道:“好了,你好好保重身體,有什麼需要的便和承岚說一聲,該整理的東西盡快都整理好,不要遺漏了。
”
胡嘉感激的答應下來,才送走楚庭川,周侍郎便來了,也是給他帶了些藥材補品,很和氣的說:“都是我家裡妻子準備的,說是讓你好好保重。
”
胡嘉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樣反應。
他看過這世上最惡毒的人性,但是在他倒黴透頂的時候,卻也有這麼多人肯對他伸出手。
而與此同時,距離京城不遠的保定府中,也有人在談論這件事:“這案子封了這麼多年,其實也不是因為案情本身多麼複雜,說到底是因為都顧忌背後的王太傅,啧啧啧,但是現在咱們這位殿下可是個剛正不阿的,竟然連自己老師的面子也半點不賣,看來是和那個太子妃呆的久了,所以也糊塗了。
”
他長着一張國字臉,身上還穿着官服,将邸報交給了自己對面坐着的年輕人,咳嗽了一聲便道:“你瞧瞧吧,這回也算是如意了,隻是下一步呢?
這麼來,會不會太慢了?
”
年輕人很虛弱,這麼熱的天别人都穿單衫了,但是他竟然還要披着一件薄絹的披風,他拿起邸報看了看,就眼睛亮亮的問:“這樣還慢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