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自嘲完了之後,付清就立即意識到了現在的處境之危險,他急忙問道:“那你讓方大人傳信給我,将我叫回來,這件事豈不是立即就被監視我的人知道了?
他們知道,也就等于曾同知跟鄒總督也都知道了......”
那事情可就堪憂了啊。
本來朱元對付何文勳跟小曾大人的招數就太過陰狠毒辣,鄒家跟曾家得了這條消息,幾乎不必再去調查什麼,就知道這一切都是朱元所為的了。
哪怕就如同朱元所說,她現在是在替楚庭川做事,替楚庭川當參謀,可強龍不壓地頭蛇,真正把鄒總督給逼急了,說不得就反了。
到時候反而楚庭川要裡外不是人,或許會稱為人人起而攻讦的無能王爺了。
付清眉頭緊皺,心中一時閃過了無數的想法。
朱元卻已經看出他心裡在想什麼,很鎮定和溫和的叫了一聲外公,見付清回過神,便輕聲道:“您不必着急,鄒家暫時沒有心情理會我們。
”
“怎麼說?
”付清有些着急,就算是他不擅長朝中的陰謀詭計,也知道官場鬥争風雲瞬息萬變,誰能完全料準鄒家的下一步行動?
如果鄒家真的不管不顧,直接治他一個擅自離開軍營的罪名,那也是很說得過去的。
“因為倭寇已經進犯嘉興了。
”朱元臉上笑容微妙:“鄒總督跟曾同知養了這麼多年的蠱,總是想着懷柔,能夠招降王宇等海盜,可是現在他們要反過來被反噬了,王宇來勢洶洶,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鄒總督現在隻怕焦頭爛額,一時不會顧及到您,我傳信給您要您親自趕回來,也不過就是為了能親自把事情真相告訴您,怕您中了他們的暗算,你要在他們發作之前就趕回去,而之後就算是鄒總督反應了過來,他們也不能動您了-----信王殿下已經從金陵動身,算算時間,最遲明後天就要到了。
”
到時候楚庭川坐鎮杭州,不怕鄒總督铤而走險。
付清臉上的震驚不加遮掩的顯露了出來,心裡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評價自己這個外孫女。
她不僅跟她的娘親不一樣不是菟絲花,還是一株帶刺的玫瑰,燦爛得令人睜不開眼的同時又知道絕不可随意攀折。
不過這震驚也隻是片刻,他很快便自豪的笑了出來。
有這樣的後輩,不管怎麼樣都是令人歡喜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很是開懷:“果然什麼都被你算計在内了,你這樣處置實在不能再妥帖的了。
”
他說着,又把自己還沒弄明白的一些小細節都跟朱元再次對了一遍,最後終于把整件事給串聯了起來,就不由得沉思了片刻問朱元:“那元元,對于這門親事,你有什麼看法?
若是你的猜測沒錯,你的舅舅和表哥現在就應該是在鄒家人的手掌之中,他們想要他們死,隻怕他們就活不過來,我們雖然已經得知了他們的陰謀,可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又能怎麼辦?
”
“外公不必太擔心了。
”朱元很坦然的望着他:“來浙江之前,我就已經去求過王太傅了,江西巡撫是王太傅的門生,有他在,不說别的,至少舅舅侯和表哥的性命應當是能保住的,而且我也托了江西巡按李名覺幫忙,他們暫時應當不會出事。
”
如果出了事,李名覺早就已經快馬讓人送信來了。
付清看向朱元的眼神更加深邃而複雜,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他很快就打起精神來問朱元:“鄒家如此做,除了等殿下來查明貪腐案,我們也應當還要想其他的辦法。
”
貪腐案這種事每年都要發生不知道多少,而真正會死于這罪名上頭的大臣其實很少。
像是前朝的首輔,他們家的幾個兒子大肆吞并土地,甚至把主意動到了一些宗室的頭上,鬧的民怨沸騰,可最後也隻是免了首輔的官,讓他回家養老去罷了。
朝廷對于封疆大吏的處置,向來都是慎之又慎的。
不會輕易動用重典。
朱元早就已經想到了這一點,她點了點頭:“所以,在殿下查明貪腐案之前,我還準備了其他的禮物慢慢的送給鄒家。
”
在京城的時候埋下的那些線,現在都是該動起來的時候了。
鄒家會想着從太華開始,一點一點把她擊潰,她自然也知道鈍刀子磨人的道理。
付清看着朱元緩緩的在桌上寫了個字,眼睛就慢慢的亮了起來。
正在此時,外頭報說是表少爺來了,付清便回過神來,急忙道:“快請進來!
”
對于唯一的外孫,他當然是很重視的,之前一直都在商議事情沒能見到,現在稍微放松,他便迫不及待的叫人将朱景先帶進來,打眼一看,就很滿意的點了點頭:“好!
好!
”
朱景先雖然文質彬彬,但是一看上去就知道不是那一味死讀書的年輕人,眼神也很有活氣,付清打量了他一遍,等他行了禮站起來,就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你跟你姐姐都很好,都很好!
”
朱景先回頭去看姐姐,正好對上朱元帶笑的眼睛,不由得也笑了。
他是怕外祖父也是跟舅母一樣的态度,所以一回來便趕來了,現在見到外祖父,他頓時就放下了心。
而此刻的鄒夫人卻不能放心,她在弟弟的房間外來回焦急的踱步,等到裡頭傳來哐啷的砸東西的聲響,就不由得吓了一跳,怔怔的看向房門,很快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帶着背着藥箱的童子出來的大夫表情為難的走到鄒夫人跟前,垂頭喪氣的搖了搖頭:“夫人,此等事情,實在是非人力所能及了,還請夫人早做準備罷。
”
鄒夫人頓時有些支撐不住,險些快要暈厥過去,好容易扶住了身邊嬷嬷的手才站穩了,臉色慘白的看了緊閉的屋子一眼,才頹然朝着大夫擺了擺手,示意他告退,而後便遲疑了半響舉步到了門前,伸手敲了敲門。
裡頭半響沒有聲音,鄒夫人忍不住有些急促的伸手再次敲門,就聽見裡頭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叫聲:“滾!
你們都給我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