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他不可?
吳順沒有覺得感動,反而隻覺得想要發笑。
現在的年輕人啊,根本未曾經曆世事,僅僅憑借着一點兒皮相,就能輕易說出非他不可四個字來。
可是這世上哪裡真正有非他不可這回事?
誰死了,日子都要繼續過下去。
當初他也曾經覺得自己是非青梅竹馬不娶,可是結果呢?
女人才會如此感情用事,他身為男人,卻将顧傳玠看的清清楚楚。
今天顧傳玠能為了吳倩怡放棄朱家這門親事多輕易,未來有更好的選擇的時候抛棄吳倩怡就會有多堅決,這樣的認,不對他抱期望也就是了,一旦抱有希望,豈不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不置可否,吳倩怡救覺得奇怪,偷偷擡眼瞄他的臉色。
從前隻要是她想要的東西,父親都會毫不猶豫捧到她面前,可是這回顧傳玠的事,她已經用盡了所有的籌碼,一哭二鬧三上吊什麼都做了,可為什麼吳順還是一副冷靜的模樣?
吳順的确是下定了決心。
可是卻不是決定去救顧傳玠。
他最清楚女兒的脾氣,她自小就身體不好,出門的時間少之又少,而人家來家裡做客的時間也同樣少之又少------家裡沒有女主人,也沒有合适的女眷招待客人,自然就少了很多宴會。
既然如此,顧傳玠就能僅憑着屈指可數的交往讓吳倩怡這麼死心塌地,說他一句用心良苦應該也不算是冤枉他。
更别提顧傳玠現在竟然還能說出當年的秘密,準備拿這個來要挾他伸手救人了。
他轉身出了門。
恭順侯府位置得天獨厚,公主死去之後,原本的公主府便改成了恭順侯府,就在皇城根下,連這裡的街道,也不是普通人能來逛得了的地方。
而跟恭順侯府一牆之隔的府邸,正是如今炙手可熱的新任承恩侯衛敏齋的家。
當然,在他正式得到承恩侯這個爵位之前,衛敏齋不認為這是他的地方,可是現在,已經是了。
他站在樹上看着吳順家的角門開了,一輛馬車溜了出去,若有所思,片刻之後就打了個呼哨,叫來了自己的心腹,低聲吩咐他:“往朱姑娘那裡去一趟,就說吳順去都察院禦史李耀源家裡了,如果她還有什麼想做的,最好要加快速度了。
”
方良不大明白,見恭順侯府的馬車消失在了拐角處,吹着口哨笑了一聲:“侯爺,朱家姑娘的确算是幫了咱們,但是也不必這樣去幫她吧?
咱們之前可幫了她不少忙了,她是身上虱子多了不癢,前面有阿朵在纏着她,她最終其實也注定沒什麼好結果樂.......”
後來的話他就沒有再說了,他相信衛敏齋會懂他的意思-----為了一個根本就已經注定了不會有好結果的朱元,去得罪如日中天的吳順,何必呢?
衛敏齋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緩緩勾了勾嘴角:“你最近好似很喜歡管我的事?
”
方良吓了一跳,下意識收斂了自己的不屑搖頭:“不,我沒有這個意思,隻是.......朱姑娘太極端了,她現在看似風光無限,可是其實是踩在刀尖上行走,随時可能被刺穿.......”
樹大招風,槍打出頭鳥,這是自古不變的道理。
衛敏齋冷哼出聲,面上表情桀骜又自得:“我難道就不是?
”
方良立即住了嘴。
是了,他想起衛敏齋的承恩侯的位置是怎麼要回來的,不敢再說什麼飛快的俯身應是,轉身去辦事了。
剩下衛敏齋從樹上跳了下來伸了個懶腰,冷冷的準備出門回南鎮撫司。
阿朵那個好友布拖還等着他回去提審。
餓了他這麼久,也差不多了。
可是他還沒出門,便被管家叫住了,管家小心翼翼的後退了幾步,站在衛敏齋後頭,垂着頭試探着說:“侯爺,老太太請您往她房裡去一趟,說是有事情找您商量。
”
衛家的關系複雜。
衛家現在的老太太乃是老侯爺的填房,不是衛敏齋的親祖母,可是她仍舊能夠把持衛家這麼多年,在衛家大老爺意外去世之後縱容自己的兩個親生兒子争産奪爵,那是因為她生了個好女兒-----如今的皇後。
人都是自私的,老侯爺死了,衛大老爺對她這個繼母并不親近,要是衛大老爺活着也就罷了,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沒什麼可以争的。
可是偏偏就是這麼倒黴,衛大老爺出了意外死了。
這個位子懸在頭上,誰會甘心讓它落在一個幾歲的孩子身上?
衛老太太當然不會,她的女兒是皇後,哪怕不受寵,卻也是正正經經的中宮,她也有兩個兒子......
後來的事,衛敏齋一世也不會忘記。
衛老太太聯合皇後給他的母親施壓,其他兩個叔叔和嬸嬸無所不用其極的欺負母親孤兒寡母,甚至鬧的人盡皆知。
所有人都在等着衛大夫人妥協,他們也認定她會妥協-----畢竟胳膊拗不過大腿,妥協反而能夠活的更好一些。
可是衛大夫人沒有,她借口答應了皇後娘娘,轉身就去拜見了太後,趁着嘉平帝來太後宮裡的機會,将衛家人的所作所為和盤托出。
她甯為玉碎,不為瓦全。
哪怕把這個爵位還給楚氏皇族,也不想送給衛老太太的兒子。
這件事造成了很惡劣的影響,衛皇後本來就跟嘉平帝關系不好,經過這一事感情就更不好了,他直接收回了衛家的爵位。
衛大夫人自此過的很不如意,衛老太太和其他兩個兒媳婦一直明裡暗裡的擠兌她,他從小是在這樣殘酷的環境下長大的。
沒有人比他更明白一個女人到底能夠活的多麼卑微艱難。
他在朱元身上看見了母親的影子。
她們都是一樣的人,甯折不彎。
衛敏齋心裡升起一點兒淡淡的怅惘來,當年他母親過的這麼艱難的時候,如果也有人能夠稍稍對他們伸出援手,那之後他的母親也不會過的這麼艱難了。
他收起思緒進了衛老太太的院子,靠在門檻上略顯随意得挑了挑眉:“什麼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