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天空一下亮了起來,不再似之前那般白蒙蒙的。
空氣中也沒了那股渾濁的氣息,讓人感覺神清氣爽。
雲擎撩開厚厚的門簾,走進屋。
屋裡燒了地龍,不過玉熙身體好,屋内倒是沒有燒炭火。
玉熙放下手中的筆笑着說道:“剛收到獵鷹的來信,說舅舅被任命為步兵營首領。
”步兵營可是有五萬人,現在這些人手都在舅舅手中,用得好能派上大用場。
雲擎心情頓時大好:“這可是好事。
”
玉熙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訴了雲擎:“燕無雙賜藥給了舅舅,吃了以後舅舅身體就好了六七成。
”
“什麼藥?
”鐵奎受的傷雖不緻命卻得好好調養,吃了就好了六七成這藥不得了。
“血靈芝。
”将血靈芝的功效說了下,玉熙說道:“沒想到燕無雙竟然能得到這樣的好藥,想要燕恒禮很快就能好了。
”
雲擎冷聲道:“沒想到燕無雙也有這樣的好運。
”
玉熙特意說這事是有原因的:“就燕無雙的性子,正常情況下得了靈藥也不可能給别人的。
這次賜藥給舅舅不大正常。
”
夫妻多年,早培養出了默契。
雲擎聽罷問道:“你懷疑什麼?
”
“我懷疑燕無雙可能會讓舅舅固守京城。
”燕無雙很惜命,一旦河北失守他肯定會退到遼東的,所以,肯定要選一個他放心的人固守京城。
雲擎臉色一下亮了:“若如此,到時候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拿下京城了。
”
玉熙笑道:“這隻是我的推測。
”不過也有五成的概率。
畢竟,若燕無雙不準備重用舅舅,不會下這麼大本錢的。
雲擎想了下說道:“就算他沒這個想法,我們也可以促成這事。
”朝廷中有一部分人暗中投靠了他們,現在也是該用到他們的時候了。
“不行,我們什麼都不能做,否則會适得其反的。
”鐵奎極為好财,且善于斂财。
很多官員對此嗤之以鼻,對他很不屑。
這種情況下站出來舉薦鐵奎鎮守京城,别說本性多疑的燕無雙,隻要腦子正常的都覺得有問題了。
雲擎皺了下眉頭:“那怎麼辦?
若是舅舅鎮守京城,我們将來不廢一兵一卒就能将京城占了。
”京城城牆又高又厚,牢固得很。
若是鎮守京城的将領誓死要守衛京城,想要攻下京城必将付出巨大的代價。
“這事不能急,得好好籌謀。
”燕無雙那麼一個疑心重的人,一個不小心不僅達不到目的,很可能還會将舅舅搭進去。
所以,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她甯願什麼都不做。
雲擎點了下頭。
玉熙笑了下,說起軒哥兒:“再有兩天就過年了,是不是讓阿軒跟阿佑回來?
”
提起軒哥兒,雲擎就皺眉:“讓阿佑回來,阿軒留在千衛營。
”
玉熙于心不忍。
要讓軒哥兒知道這個決定,還不知道多麼傷心難過。
不過他也知道雲擎的性子,隻能來軟的不能來硬的。
想了下,玉熙道:“普通士兵一個月也有兩天假。
阿軒跟阿佑去軍中兩個多月,一天假都沒休。
這次就當休假,讓他們在家呆四天,等初三就讓他們回軍營。
”
雲擎不願意。
想着徐臻說軒哥兒在軍營還挑剔得不行,他就有氣。
玉熙笑着安撫道:“這過年講究的是團圓。
阿軒不在,這年大家都會過得不好。
”
雲擎臉色仍然難看,不過卻沒說出拒絕的話:“除非改了性子,否則就讓他待在千衛營。
”軒哥兒的性子,一點都不像他。
玉熙沒有反對:“都聽你的。
”雲擎這個在氣頭上,若反對會更生氣。
再者她也覺得軒哥兒确實需要得到教訓,性子軟就不說了,行事還沒分寸,再不改定要闖出大禍。
雲擎神色稍緩,說道:“等年後,就讓他跟佑哥兒分開,而且在軍中的優待全都取消,必須跟普通士兵一樣。
”吐就吐,吐着吐着也就習慣了。
玉熙無奈地點了下頭。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想讓軒哥兒改了性情,難如登天。
不過玉熙也沒說喪氣話,省得火上澆油。
雲擎又說道:“棗棗過完年也十八了,等明年的仗打完就将她嫁了。
”再留,就成老姑娘了。
玉熙笑了下道:“我準備将婚期定在明年年底,你覺得如何?
”
“這個你做主就是了。
”棗棗嫁了,接下來就輪到了柳兒。
兩個女兒出嫁以後,就剩四個兒子了。
挑兒媳婦,應該比挑女婿要容易些。
知道雲擎所想,玉熙好笑道:“兒媳婦若沒選好,家無甯日。
”不管是選女婿還是選兒媳婦,都一樣難。
要不然,佟氏也不會那般着急上火了。
雲擎嗯了一聲道:“你放心,我不會再像柳兒那般,胡亂應承親事了。
”特别是浩哥兒的媳婦,更要精挑細選。
正說着話就聽到斯伯年在外說道:“王爺、王妃,獵鷹有密信送達。
”
剛收到獵鷹的信件,這會又來一封,看來是很緊急的事件了。
玉熙拆開密信,看完後朝着雲擎道:“獵鷹在信裡說,燕無雙從年前就開始将大量的稀世珍寶送往遼東。
”也是做得太隐秘,獵鷹到最近才得到消息。
雲擎冷哼一聲道:“算他有自知之明了。
”知道打不過,早早就做好撤退的準備。
玉熙有些憂心地說道:“怕就怕燕無雙到時候發瘋,将京城燒光。
”燒光了,留給他們一座荒城。
雲擎搖頭說道:“這個你放心,他不會燒毀京城的。
”
“你怎麼知道?
就燕無雙那瘋子什麼事做不出來?
”這樣的人不殺了他,玉熙一輩子都不能安心。
雲擎說道:“雖然我也恨不能将他碎屍萬段,但我相信燒毀京城這種事他不會做的。
”見玉熙一臉疑惑,雲擎說道:“若燒毀京城很多百姓定然會枉死。
若害死那麼多無辜的百姓,到了地底下他無顔面對燕家的列祖列宗。
”燕無雙雖然殺了很多人,手段也很殘忍,但他從不殺平頭百姓。
玉熙覺得雲擎很天真:“他若不濫殺無辜,那京城外的流民又是怎麼回事?
舅舅都被逼得隻能自殘了。
”燕無雙小時候是很好,可躲在暗處十多年,他的性情早就扭曲了。
雲擎還是堅持他的觀點:“不管再怎麼變,他都不敢玷污燕家的門楣。
這也是為什麼他不對那些流民親自動手,而是要借助舅舅的手。
”
玉熙不欲跟雲擎争辯,說道:“我也不希望京城被燒毀,等占了京城我們準備遷都。
若燒毀了,也沒法遷都了。
”京城是他們夫妻自小長大的地方,所以雲擎也不反對遷去京城。
出操一天,兩兄弟累得很想倒床睡覺。
隻是還有很多事沒做,他不敢睡。
洗完澡吃完飯,兄弟兩人一起練字。
軒哥兒不能全心投入:“阿佑,這都臘月二十七了,怎麼爹娘還不讓我們回去?
”不會是真不準備讓他回去過年了吧!
佑哥兒寫完一個大字,然後才開口說道:“你慌什麼,二哥也還沒回去呢!
”他是一點都不擔心的。
軒哥兒想聽的可不是這個:“阿佑,你說爹會不會不讓我回家過年?
”他雖然不敢偷懶,可在軍中的表現并不好。
每次考核,他都是倒數前三。
佑哥兒搖頭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其實佑哥兒沒說實話,他覺得玉熙肯定會讓軒哥兒回家過年的。
過年是一家團圓日的日子,少了一個人都不算團圓。
不過他就要讓軒哥兒着急,這樣以後再做什麼事也會考慮下後果。
軒哥兒恹恹的。
到了臘月二十九中午,見還沒人叫他們回家,軒哥兒終于忍不住了:“阿佑,我們去找徐将軍,讓他派人送我們回家。
”
佑哥兒很無語:“要去你去,我不去。
”若讓爹知道了,連他都不得好。
熬到中午,終于等來了魯白。
不過沒等軒哥兒高興一分鐘,魯白說道:“我已經跟徐将軍說了,給你們放四天假。
”
軒哥兒覺得不對,才問道:“什麼四天假?
”不是應該說接他們兄弟回去嘛!
魯白搖頭道:“王爺說讓我給你們請四天假,正月初三再回來。
”
這意思是說過完年還得來軍營了。
這段時間軒哥兒覺得生不如死,可想着隻有兩個月咬着牙忍了。
可要長年累月待在軍營,他可受不了。
佑哥兒最開始也有些受不了,不過現在呆了兩個月,他也習慣了。
見軒哥兒發呆,佑哥兒推了下他道:“發什麼呆,不是說想家了,趕緊走呀!
”
魯白問道:“不用收拾東西?
”
“不需要,家裡什麼都有。
”玉熙讓人送了文房四寶過來,要求兩兄弟練字。
至于其他的東西,就沒有了。
回到家,軒哥兒看到黑着臉的雲擎,什麼都不敢說。
過年很熱鬧,除了軒哥兒,其他人都高高興興的模樣。
看着耷拉着臉好像所有人都欠他萬八千兩銀子似的軒哥兒,雲擎氣得不行。
不過因為是過年,他也忍着沒發火。
不過心裡卻下了決心,軒哥兒若不改了性子,就讓他一直待在軍營了。
到了正月初一下午,軒哥兒終于尋到一個了機會跟玉熙道:“娘,我不想再回軍營。
”那樣的日子,他真是受夠了。
玉熙搖頭,說道:“你該知道你爹決定的事,娘沒辦法改變。
”
軒哥兒說道:“娘,你幫我跟爹求求情吧?
娘,我的志向是成為大學問家,在軍中也是浪費時間。
”軍中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不過這話他不敢說出口。
玉熙輕輕搖頭道:“你爹說你膽子太小,需要在軍中多多磨煉。
”以前她就覺得軒哥兒有些膽小,可經了江以俊的事,玉熙覺得軒哥兒不僅膽小沒擔當還怕吃苦。
缺點一堆,優點卻沒幾樣。
“娘,真的不可更改了?
”見玉熙點頭,軒哥兒低下頭不說話了。
看着軒哥兒的背影玉熙歎了一口氣。
柳兒的事好解決,可想要扭轉軒哥兒這性子她卻沒信心,隻希望雲擎這招有用了。
幸好隻生了六個,若再來兩個真的要累死了。
到了正月初三,天蒙蒙亮軒哥兒就被叫醒了。
見他不起床,佑哥兒說道:“三哥,你要好好表現沒準很快就能回家。
可你若這個樣子,爹會讓你一直呆在軍營裡的。
”
聽到這話,軒哥兒很快爬起來了。
出了正月唐夫人給佟氏一個口信,說二十号上香,希望佟氏能一起去。
佟氏明白過來,怕是唐夫人想讓女兒看一下兒子了,當即一口答應下來。
崔偉奇知道這事以後沒有反對。
看着兒子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用問佟氏也知道定是為了牛氏:“沒什麼事就回去好好練功。
”等親事定下來,崔偉奇就要去西海了,到時候眼不見為淨。
“娘,我想納阿蘭為妾。
”阿蘭的身份當不了他的正妻,那他就退而求其次,納阿蘭為妾了。
佟氏懸一口氣沒提上來:“什麼?
”
崔偉奇硬着頭皮說道:“我想納阿蘭為妾。
”這樣他們也能一輩子在一起。
佟氏拍着桌子大罵:“你這個孽障,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還沒娶親就想納妾,别說唐家,就算普通人家隻要疼愛女兒的都不會跟他們結親了。
崔偉奇不明白佟氏為何這般生氣:“娘,我已經說服了阿蘭。
娘,阿蘭也答應了。
”完了,還加了一句:“娘,阿蘭是真心喜歡我的,要不然她也不會委屈自己。
”
抓起桌子上的杯子朝着崔偉奇砸了過去。
崔偉奇沒想過佟氏會動粗,避閃不及,杯子被砸在頭上立即起了一個大包。
佟氏怒罵道:“什麼真心喜歡你?
她是圖我們崔家富貴,要不然她看都不會看你一眼。
”
原本崔偉奇還有些心虛,可聽了這話卻梗着脖子叫道:“娘,我知道你不喜歡阿蘭,但你也不能這樣污蔑他。
”
佟氏真想撬開崔偉奇的腦殼,看看裡面裝的是不是漿糊:“隻要有我在,她别想踏進崔家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