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盤棋,下了一個時辰。
玉熙将手中的棋子放下,有些遺憾地說道:“我輸了。
”還好隻是輸了三個子,不算丢人。
“承讓了。
”其實許文昌也非常驚訝。
他隻聽說和淑公主琴藝出衆,卻沒料到和淑公主棋藝也這般高超。
玉熙笑道:“皇帝也喜歡下棋,若知道你棋藝這般好他肯定會很高興的。
”
聽到這稱呼,許文昌心頭浮現出一股怪異:“聽說皇上棋藝高超,微臣哪敢在聖上面前獻醜。
”許文昌已經授官了,從五品的翰林院侍讀。
這個起點,非常高了。
也是因為如此,柳兒才會心動。
“你棋藝也很高,若與皇帝對弈,勝算在五五之間。
”許文昌的天賦驚人,并不遜色當初的啟浩。
不過這是老天的恩賜,普通人是羨慕不來的。
不等許文昌開口,玉熙突然問道:“你可有過心儀的女子?
”
話題轉變得太快,饒是反應迅速的許文昌也不由愣了下。
等回過神來,許文昌搖頭說道:“沒有。
這些年一直為學業奔波,也就閑情去想其他。
”
“真的沒有?
”說完玉熙就定定地看着許文昌。
這眼神,讓許文昌很大的壓力。
不過,他還是搖頭說道:“沒有。
”
玉熙話題又是一轉:“高僧為你批命,說你二十一歲之前不宜說親否則于壽命有礙。
這事,是真的嗎?
”
許文昌點頭說道:“是真的。
”
玉熙輕笑道:“我若是沒猜錯,所謂的高僧應該是你自己尋來,這麼說的目的該是防備你娘胡亂應承你的親事。
”
大熱天的,許文昌卻是一身的冷汗。
見許文昌沒開口,玉熙笑着說道:“難道我猜錯了?
”
在這麼厲害的人面前,許文昌也不敢說謊:“公主猜得沒錯。
那和尚,确實是我尋來的。
不過,我這麼做不是防備我娘,而是不想在會試之前定下親事。
”
會試之前不想定下親事這話玉熙相信,不過防備他娘肯定也沒錯。
玉熙笑了下,說道:“也是難為你了。
”在此之前,她還真以為許老太太是個厲害的女子。
結果,跟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許文昌聽到這話,忙搖頭說道:“公主,我覺得自己很幸運。
雖然家境貧寒,但卻遇見先生以及我的恩師。
在他們的幫助下,也才有了今天的我。
”這裡的先生,就是給他啟蒙的那位私塾先生。
雖然走到今天,他吃了常人所無法理解的苦,但許文昌卻覺得,這一切都值得。
“你能這樣想很好,也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下去。
”懷着一顆感恩的心,不容易被其他人所影響更不會被環境同化。
所以玉熙希望,這是許文昌的真心話。
說完,玉熙笑着揚聲道:“來人,帶許狀元下去用膳。
”都過了飯點,不讓人吃飯就走,也是失禮的事。
許文昌帶着一肚子的疑問,跟着又蓮離開了花園。
玉熙見到封志希跟柳兒,說道:“用過膳再說這事。
”
封志希都快急死了,成不成就一句話怎麼那麼磨唧。
不過,他也就隻敢在心裡腹诽兩句,萬不敢當面抱怨。
吃過飯,封志希哪還憋得住:“母後,你覺得這個許文昌怎麼樣?
”
玉熙點頭說道:“相貌、才能、談吐、行事、人品,都是一等一的。
”
封志希樂了,他就說玉熙見了墨竹一定會喜歡的,果然不出他預料。
柳兒問道:“娘,這麼說可以将嬌嬌許給他了?
”玉熙都說他很好,這門親事肯定就沒錯了。
玉熙搖頭說道:“許文昌是很好,但卻不适合嬌嬌。
”
前後落差太大,封志希都有些反應不過來了:“母後,你都說了墨竹各方面都一等一的,為什麼就不适合嬌嬌呢?
”
玉熙舉了一個很簡單的例子:“嬌嬌是養在暖房裡經不起一點風吹雨打的花骨朵,而許文昌卻像是一顆曆經風霜的百年青松。
你覺得,這樣的兩人相配?
”
封志希沒辦法理解玉熙這話,忍不住問道:“什麼叫曆經風霜的百年青松?
母後,這話是什麼意思?
”
玉熙将剛才她與許文昌的對話簡單說了下:“我若是沒有猜錯,怕是許文昌在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當家了。
”許文昌面對她不卑不亢那是對自己的才能有自信,但世态人情察言觀色的本領卻是要在生活之中磨砺出來的。
柳兒的關注點卻是許老太太的身上:“娘你的意思,許老太太并不是我所想的那般是個厲害角色?
”
玉熙看了一眼柳兒,說道:“許文昌與嬌嬌兩人不合适。
許老太太什麼樣,還有必要去關注嗎?
”
柳兒笑了下說道:“娘将許文昌說得這般好,我都有些舍不得拒絕了。
”
封志希也舍不得了:“母後,許文昌知道世态炎涼人情冷暖,嬌嬌純白如紙,我覺得兩人正好相配呢!
”
“嬌嬌應該嫁個将她當寶貝一樣呵護的丈夫,這樣她才能過得幸福。
而許文昌,他需要的是一個精明能幹能幫她操持好家務維系家裡家外關系的妻子。
”嬌嬌自幼就嬌生慣養,吃穿用度更是無一不精緻,自小也從沒受過半點委屈。
就不說許文昌與她将來如何,隻說讓她跟許老太太兩人就相處不來。
柳兒聽到這話,就放棄了。
封志希還是舍不得:“母後,嬌嬌管家理事也是一把好手的。
而且她很會哄人,我想肯定能跟許老太太相處得好。
”
玉熙沒接這話,而是問道:“你們覺得,跟什麼人相處起來最難受?
”
柳兒說道:“跟不可理喻的人相處,最難受了。
”像封蓮霧那樣的人,沒法相處。
封志希覺得跟沒法溝通的人相處,最難受了。
玉熙說道:“舉個很簡單的例子,嬌嬌随便一身衣服都要幾十兩的銀子。
這對花一文錢都要精打細算的許老太太來說太奢侈,肯定無法接受了。
萬一她要嬌嬌也跟她一樣穿粗布衣裳,你們覺得嬌嬌會如何?
以嬌嬌的性子肯定不願妥協,兩個想法天差地别的人,怎麼可能相處得好。
”
其實這些,柳兒也有想過。
隻是許文昌太優秀,讓她壓下了這些顧慮。
封志希說道:“母後,以後我們給嬌嬌大筆的陪嫁。
嬌嬌花用自己的嫁妝,許老太太也無權幹涉。
”
“對很多人來說,嫁過來的媳婦連人都是他們家的,更不要說嫁妝了。
”這個想法不是個别現象,而是普遍存在。
封志希臉色微變。
“許文東考中秀才,又有個才高八鬥名聲外楊的大哥,前程肯定不差的。
以許文東當時的條件,給他娶個讀書識字家境好的姑娘不是什麼難事。
可是許老太太卻能讓次子娶了娘家侄女。
從這裡足以可以看出許老太太是個很短視的女人。
”所以将兒媳婦的嫁妝視為自家的東西,不是不可能。
封志希還在負隅頑抗:“也許,那姑娘有其過人之處呢!
”
玉熙莞爾:“姑侄做婆媳,照理來說關系應該很融洽了。
可這姑娘與許老太太,相處得并不愉快。
”
封志希有些傻眼了:“母後,這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
“我提起這人時,許文昌眼中閃現過一抹厭惡且言語之中也帶着點冷意。
若不是這女子太過不堪,許文昌不會露出那樣的神情。
”想來,這中間發生過很多的事。
話都說道這份上了,封志希也打消了結親的想法了。
雖然是很喜歡許文昌也想讓他當自己的女婿,但這些都沒有嬌嬌的幸福來得重要。
想到這裡,封志希說道:“母後,杜韶的小兒子昭彰各方面都很不錯。
而且,他一直都很喜歡嬌嬌。
若是将嬌嬌嫁給他,他肯定會将嬌嬌捧在手心裡。
”
“一直?
”
封志希點頭說道:“杜韶說昭彰在十歲見到嬌嬌時,就喜歡上嬌嬌了。
他考入千衛營以後,求了國公府夫人上門求親,不過被柳兒拒絕了。
後來,他又求了杜韶跟我說。
”正是因為杜昭彰誠意滿滿,他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柳兒提起。
玉熙點頭說道:“杜家與封家也是門當戶對,他對嬌嬌又這般癡情,隻要品性才能好這門親做得。
”
柳兒面露猶豫:“娘,那羅氏什麼性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嬌嬌跟她哪合得來。
”
“不僅是怕嬌嬌跟她合不來,你也不想跟這樣一個人做親家吧?
”
柳兒見狀忙說道:“娘,嬌嬌也不願。
說萬一真嫁到杜家,到時候說話做事都得小心謹慎了。
要不然,一個不好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
封志希說道:“母後,羅氏是不怎麼樣,可國公爺夫婦跟杜韶都是明理的人。
杜韶還說了若嬌嬌嫁到杜家,他保證不會讓嬌嬌受一點委屈。
”
柳兒道:“萬一羅氏要為難嬌嬌,到時候怎麼辦了?
”
“許文昌不行,昭彰也不成。
要按照你這麼挑,嬌嬌真就得留成老姑娘了。
”許文昌不知道根底,被玉熙否認他無話可說。
可杜昭彰卻是知根知底,就因為有些不着調的羅氏打退堂鼓,就說不過去了。
夫妻兩人,又一次談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