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府查抄後就又被封了。
府裡的丫鬟婆子全都拉出去賣到人牙子那裡去，柳氏跟安姨娘則被關在監牢裡。
至于黃姨娘，在餘叢被軟禁後去上香求福，結果連人帶車從山崖摔下去，餘府的人連屍骨都沒找着。
牢房陰冷潮濕，安姨娘是又驚又怕，貼着柳氏說道：“夫人，你說老爺會來救我們出去嗎？
”幸好她這半年多積攢的金銀全都藏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否則今天這一遭她所有的心血都要付諸東流了。
柳怡心裡也很害怕，可她知道現在就是害怕也無用：“老爺怕是兇多吉少了。
”若餘叢沒事，她們也不可能被抓進監牢了。
安姨娘摸着肚子，一邊哭一邊說道：“老爺對王爺最忠心了，怎麼會被抓起來呢？
”
柳怡道：“韓氏想置老爺于死地。
”柳家完了，餘叢想必也活不了，就是不知道韓氏要怎麼折磨她。
安姨娘望着柳怡，心裡後悔得腸子都出來了。
早知道柳怡是個禍害，當初就不該貪柳家那點金子向老爺舉薦了柳怡。
否則，她現在還安安穩穩地在宅子裡養胎，何至于淪落到這個地步。
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
獄卒帶了個婆子走了過來。
獄卒開了鎖，那婆子指着安姨娘說道：“你，出來。
”
安姨娘心裡害怕之極，抓着柳怡的胳膊不願動，也不知道叫她出去有什麼目的。
那婆子見狀說道：“在孩子落地之前，不會要你的命。
”
安姨娘聽到這話，一邊摸着自己的肚子一邊有些不相信地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
柳怡自然也不相信這話了：“你想诓騙了安姨娘去做什麼？
韓氏那個毒婦連個孕婦都不會放過，她就不怕天打五雷轟？
”律法有言，懷孕的女子就算獲了死刑，也得生下孩子才行刑。
那婆子才不願意跟柳怡歪纏浪費時間，朝着安姨娘道：“你若是不願出來，誰也不會勉強你。
”
安姨娘猶豫了下，最終還是站起來跟着婆子走了，跟着婆子出去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若是不出去，呆在監牢怕是死路一條。
柳怡并沒有勸，隻是冷冷地看着安姨娘離去。
不管是離開還是留下，反正都要死。
區别在死得痛苦跟死得舒坦了。
安姨娘随着婆子出了監牢，到了外面才發現天已經黑了，安姨娘戰戰兢兢地随着婆子上了一輛馬車。
走了大概一個來時辰的路，馬車才在一棟民宅前停下。
這宅子不大，隻是一個小院落，不過非常幹淨。
婆子帶了安姨娘進屋後才開口說道：“從現在到生下孩子，你就住在這裡。
”
安姨娘說道：“一直住在這裡嗎？
”見婆子點頭，安姨娘就知道在孩子生下之前她沒有性命危險。
婆子道：“我姓邱，你可以叫我邱婆子。
以後我會照顧你，直到生下孩子。
”生下孩子以後什麼情況，她也不清楚。
安姨娘摸着肚子，倒沒想到孩子這會卻成了護身符了。
相對而言，柳怡就沒那麼幸運了。
監牢裡原本就陰森森的，這二月的天還冷得很。
柳怡受了寒當天晚上就發起了高燒。
監牢之中又不是在府裡，誰會去關心她。
等第二天獄卒發現，柳怡已經燒得人事不省了。
餘叢原本清晨就要上路回鎬城的，可他執意要見柳怡跟安姨娘一面。
方行很爽快地答應了，反正餘叢就要死了，看在兩人相交的情分上他決定滿足餘叢這個願望。
不過兩刻鐘過後，派去的人空手而歸，跟方行嘀咕了兩句。
餘叢捏緊了拳頭道：“我夫人是不是已經橫遭不測了？
”反正在餘叢心目中，玉熙是不會放過柳怡，肯定是想方設法想折磨死柳怡的。
方行好像沒聽懂餘叢話裡的意思，說道：“柳氏好活得好好的，隻是監牢那邊不放人。
”柳氏昏迷不醒的事就沒必要告訴餘叢了，省得這人又冒出什麼難聽的話。
餘叢并不相信方行，不過這會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方行不讓他見也無法。
餘叢問道：“安姨娘呢？
”
方行心平氣和地說道：“安姨娘并沒在監牢之中，被韓大人安頓在外面。
你放心，王爺有話，說等孩子生下來後會送回鎬城去。
”至于安姨娘生下孩子怎麼處置，那就不是他該管的事了。
看在多年的情分上，雲擎給餘叢留了最後的體面，并沒有讓他雙手帶鐐铐坐着囚車回鎬城。
所以，餘叢是坐着馬車離開的。
石華望着馬車離去的方向說道：“将軍，你說他能活嗎？
”
方行搖頭說道：“不知道。
”正常情況下，是活不了的。
韓建明聽到柳氏燒得人事不省，對牛敬一說道：“讓大夫給她看看，餘叢沒定罪之前不要讓她死了。
”柳氏不過是一顆棋子，沒别人所想得那般重要。
牛敬一點頭道：“是，大人。
”
餘叢還沒到鎬城，為他求情的信件卻很快到了雲擎手中。
。
玉熙看來這那封聯名求情的信件，笑着說道：“沒想到餘叢的人緣這般好？
”餘叢還沒過審，那些将領并不知道餘叢犯的是通敵跟兵變這樣的重罪，若是知道這裡面大半都不會給他求情的。
雲擎捏着這封信件說道：“這些人出面求情，看的是崔默的面子。
”崔默性子豪爽大方，他妻子佟氏也很好客，所以幾個人之中他的人緣是最好的。
說起崔默，玉熙倒是奇怪地問道：“這些求情的人可沒封将軍呢！
難道他沒得到消息嗎？
”雖然西海離鎬城有些遠，但快馬加鞭也就幾天的路程，封大軍不可能沒得到消息。
對于封大軍的沉默，玉熙倒是有些興趣。
雲擎說道：“大軍答應以後收養餘叢的那個孩子，其他的并沒有多說，更沒求情。
”頓了下，雲擎說道：“大軍怕是知道求情也無用，所以才沒吭聲。
”
玉熙搖頭問道：“應該是覺得時機未到，所以才沒開口求情吧！
”隻看多年的兄弟情分上，他也該開口求情，否則會被人認為薄情寡義的。
雲擎說道：“其實這次攻打雲貴三省我是屬意大軍的，隻是西海那邊也離不開他。
”等到了三月又要開戰了。
玉熙說道：“杜峥其實也不差。
”玉熙知道雲擎想讓封大軍領兵，不僅是對封大軍放心，另外一方面還想讓封大軍有立功的機會。
是人都有私心，雲擎還是希望自己所倚重的人能多得功勞。
對此，玉熙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就她自己也重用韓建明呢！
隻是西海的防守也很重要，封大軍鎮守西海多年對那邊的情況非常熟悉，不能貿然換人。
所以在北擄沒解決之前他是不能離開的。
雲擎搖頭道：“攻打花城，花了那麼長的時間。
若是換成是我或者大軍，至少能提前一個月将花城打下來。
”杜峥雖然不錯，但跟他與大軍還是有一定差距的。
玉熙呀了一聲道：“你的意思是封大軍的軍事才能不亞于你。
”這個她還真不知道。
雲擎說道：“差一點點。
”在自己媳婦面前，還是要将自己擡高些的，要不然就太沒面子了。
見玉熙抿着嘴笑，雲擎就知道自己的那點小心思被玉熙看穿了：“義父之前說過，大軍也是将帥之才。
不過因為我的原因，讓他的才能一直被壓制了。
”封大軍有才，可是卻沒有雲擎那麼多機會。
玉熙一直都知道封大軍是個很有才能的人：“京城跟遼東可都在燕無雙手中呢！
隻要他真有這個才能，不會埋沒的。
以後有他立功的機會。
”這仗，有的打呢！
雲擎說道：“我更希望這天下能早日太平。
”他雖然身為大元帥，但其實并不喜歡打仗。
打仗就得死人，而老百姓被戰火波及也過得苦不堪言。
玉熙也希望能早日太平：“我們早一日平定這天下，老百姓就能早一日過上太平日子。
”到這會，已經不需要謙虛了。
雲擎握着玉熙的手說道：“我們一起努力吧！
”靠他一人，是做不到的。
玉熙嗯了一聲道：“下個月初六是個好日子，我們就将封号改了吧！
”平西王是朝廷冊封的，這個已經不适合他們了。
玉熙跟譚拓等人商議了許久，拟定了數個封号，最後雲擎決定用‘明王’這個封号。
玉熙最開始反對的，明王念起來跟冥王似的，聽起來很不好。
不過雲擎堅持，她也隻能讓步了。
雲擎對于這個并不在意，點頭道：“好。
”反正明王跟平西王都不過是個封号，對他來說并沒什麼區别。
玉熙笑着說道：“等雲貴三省打下來，怕是下面的官員會上書讓你稱帝了。
”其實現在就有人建議雲擎稱帝，不過都被她壓下去了。
現在稱帝，為時尚早。
雲擎并不願當皇帝，當個王爺就已經很勉強了：“稱帝這事，還是免了吧！
”
玉熙故意挑起這個話題，也是想要讓雲擎有這個心裡準備：“等以後打下來京城，稱帝勢在必行。
”見雲擎臉色一下就黑了，玉熙笑得不行：“打下京城那也得三五年以後的事了，到時候阿浩也十一二歲了。
你要實在不願意當皇帝，等阿浩滿了二十就将皇位傳給他。
”人家想當皇帝當不上，雲擎卻視其為洪水猛獸。
雲擎說道：“到時候，隻能讓阿浩多辛苦些了。
”他對皇帝，真的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這當皇帝除了處理不完的事情外，什麼好處都沒有。
玉熙故意打趣道：“那也沒辦法，誰讓他碰到一個就想當甩手掌櫃的爹呢！
”阿浩接位之前，她也不得輕松。
雲擎忙說道：“等阿浩繼位，到時候睿哥兒他們也能幫把手，這樣阿浩也不會太辛苦的。
”讓他一年三百六十多天困在皇宮出不了門，隻要一想就覺得恐怖。
玉熙輕哼一聲道：“說得你好像很辛苦似的？
”辛苦的是她好不好。
雲擎忙抱着玉熙道：“你也很辛苦，我們兩人都很辛苦，等孩子大了咱們到時候就凡事莫管，隻管享清福。
”
玉熙搖頭道：“現在是想清閑，到時恐怕又放不下了。
”一直都忙忙碌碌，歇兩天還成，若什麼都不管可能又不習慣了。
頓了下，玉熙笑道：“讓你過着養花逗鳥的日子，你也會不習慣。
”
雲擎想想還真是。
當天下午，崔默的媳婦佟氏收到了玉熙下的請帖。
餘叢犯事正被押解回鎬城，這事鎬城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
畢竟雲擎發的是公函，并不是密信。
所以這個時候佟氏接到玉熙的請帖，心裡有些忐忑。
想了下，佟氏讓人将在王府的長子叫了回來。
佟氏問了崔偉奇：“你在王府有沒有聽到有關你爹的消息？
”
崔偉奇苦着臉說道：“娘，這事我正要跟你說呢！
爹聯合杜将軍等人為餘叔叔求情。
聽世子爺說，王妃看到那封求情信的時候臉色很難看。
”這些事，是浩哥兒故意告訴崔偉奇的。
佟氏皺着眉頭問道：“可知道餘叢犯的什麼事？
”她也知道餘叢被抓了，可她并不知道餘叢犯下什麼事。
崔偉奇頭疼道：“世子爺說是通敵，還證據确鑿。
不過到底是怎麼回事，世子爺沒有細說。
”通敵，這罪可就大了。
佟氏對餘叢的印象不好不壞，但到底是認識了十多年。
佟氏聽了這話搖頭說道：“不可能，餘叢不會背叛王爺的。
”餘叢也許有很多毛病，可決計不會做出背叛王爺的事。
崔偉奇所知有限：“娘，這是王爺親自下的令，應該不會有錯的。
王妃既然邀你過府估計也是說這事，究竟怎麼回事明日你就該知道了。
”
佟氏嗯了一聲道：“娘知道了。
你在府裡，也好好跟在世子爺身邊學東西。
”自己這個兒子傻乎乎的，沒封志敖跟杜韶等人機靈。
自進了王府就讓她一直懸着心，好在這麼長時間都沒出過差錯。
崔偉奇點了下頭道：“娘，王妃最是和氣不過的人，她不會為難你的。
”每次見到玉熙都是笑容滿面的，所以崔偉奇對玉熙的印象非常好。
佟氏無奈道：“娘知道了，你去歇息吧！
”十年前，她也覺得玉熙是個很和氣很好相處的人。
可現在，佟氏對玉熙的畏懼甚至超越了雲擎。
沒辦法，自玉熙執政以來死在她手上的人數以千計，哪怕玉熙表現得再和藹可親，可知道她做下的事，正常人心裡都會有所畏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