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容正睡得香,突然聽到震耳欲聾的敲門聲。
玉容怒罵道:“大半夜的敲什麼門?
”于氏身體不好,江家的庶務一直都是玉容在打理。
丫鬟急急忙忙走進來說道:“二夫人,不好了,老太爺沒了。
”老太爺可是家裡的頂梁柱,現在沒了江家的天都塌了。
玉容聽到這話,怒罵道:“老太爺下午還好好的,怎麼就沒了?
再胡扯我撕了你的嘴。
”玉容之所以會這般生氣,是因為江文銳若沒了他們可就真成了孤兒寡母了。
這孤兒寡母的,還不得被人欺負死。
丫鬟跪在地上哭着說道:“二夫人,這樣的話奴婢如何敢胡編亂造。
”老太爺沒了,江家倒了,她們的未來也堪憂。
玉容愣住了,不過很快她就反應過來,。
公爹下午還好好的這大晚上卻沒了,這事有蹊跷,她得弄清楚。
換一身孝服,玉容就去了前院找大管家。
等知道自己公爹是被燕無雙給逼死的,玉容就知道江家大禍臨頭了。
經了這麼多事,玉容比當年強了許多。
江家既然保不住,她得為自己跟兒子以後的生活做打算。
想到這裡,玉容立即派了陪房去尋韓建誠。
這幾年,玉容跟韓建誠往來頻繁。
這個時候,她隻敢信任韓建誠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玉容将她的金銀首飾全部都打包。
至于陪嫁的房契跟田契以及銀票她就貼身帶着。
韓建誠離江家比較遠,等他趕到江家雞都開始打鳴了。
玉容在側門等到了韓建誠,将随身帶的三個大包裹給了他的随從,又将貼身藏的契紙放到韓建誠手中。
玉容握着韓建誠的手說道:“大哥,這是我的全部家當了。
以後,我就要靠這些過活了。
”
去請韓建誠的人隻說江老太爺過逝了,其他并沒有說。
看到玉容這模樣,韓建誠忙問道:“出什麼事了?
”
玉容說道:“我公爹犯了事,被燕王知道了,昨晚他服毒自盡了。
我瞧着天亮以後,江家就會被查封了。
大哥,你帶着這些東西趕緊離開。
”燕無雙對于犯事的官員,多是抄家入獄,玉容不覺得江家會例外。
韓建誠聽了這話,忙将那團厚厚的契紙貼身放着,然後一臉焦急地說道:“東西我可以帶走,可是你跟政哥兒怎麼辦?
”
韓玉容說道:“若是我跟政哥兒被抓入獄,還請大哥去求三姐救我們。
”現在跟韓建誠走說不準還會牽連他。
與其如此,還不若靜觀其變。
真入獄了,求求玉辰,她跟政哥兒應該沒有性命危險。
韓建誠也知道事關重大,并沒有停留,立即帶着東西回家去了。
再如何,燕無雙也不可能去他家搜東西了。
江昆不愧是江文銳最信得過的人,在于氏不知情玉容又沒管事的情況下,他給江文銳的後事打理得妥妥當當。
等玉容到前院時,靈堂都搭好了。
政哥兒則穿着一身孝衣跪在棺木旁觀燒紙錢。
看到玉容,政哥兒哇地大哭:“娘,你怎麼才來?
爺爺他、爺爺他走了。
”江鴻福的孩子在江南,政哥兒是唯一在京城的孫輩。
江文銳對他自然喜愛非常,還親自給他啟蒙,祖孫感情很深。
玉容眼淚汪汪地說道:“娘知道,娘都知道。
政哥兒乖,好好送爺爺最後一程。
”就怕老太爺死活,也不能安息了。
天亮沒多久,就有官兵将整個江家圍了起來了。
為首的人知道玉容是燕王世子的姨母,朝着韓玉容說道:“江二夫人,我等是奉命辦差,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
韓玉容摟着吓得瑟瑟發抖的兒子說道:“這裡是靈堂,隻希望你們不要打擾死者的安甯。
”至于其他的,她也阻擋不了。
靈堂除了挂的白布對聯,就隻剩一些香燭等物,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
再者這些給死人用的東西,給他們也不碰,晦氣。
那人掃了一眼點頭說道:“可以。
”
江昆見狀,倒是感激地看了一眼韓玉容。
在這危難時刻還能維護老太爺最後的體面,也不枉費了太爺對韓氏這些年的維護。
官兵就跟土匪一樣,到處搜刮東西。
隻要是值錢的,他們都不放過。
于氏原本聽到江老太爺過逝的消息就吐血暈過去了,這會再看着兇神惡煞如土匪似的的官兵,驚吓過度,一口氣沒提上來也跟着去了。
于氏的棺木也早就準備好了,這東西官兵也不願要,理由跟之前的一樣,晦氣。
将整個江家翻了一遍,值錢的東西全部打包運走。
之後為首之人尋了玉容開口說道:“給你們三日的時間,三日之内我會派人來收宅子。
”
韓玉容聽到這話大喜,說道:“請大人放心,三日之内我們一定搬走。
”她還以為母子兩人會被抓去坐牢,現在不用坐牢隻是騰宅子,可不是意外之喜。
為首之人對于韓玉容的識趣很滿意。
韓玉容叫來江昆,說道:“剛才那人的話你也聽到了,先去找個地方存放老太爺跟老夫人的棺木。
其他的我們再做打算。
”
江昆說道:“夫人,老太爺生前有交代,讓老奴送他的棺木回江南葬入祖宅。
三日後,我會帶着老太爺的棺木回江南。
”三日時間雖然倉促了一些,但隻要安排妥當,還是沒有問題的。
玉容問道:“那老夫人呢?
”
江昆給玉容行了一個大禮說道:“老夫人的身後事,就拜托夫人料理了。
”現在路上不太平,他隻送老太爺的棺木回江南就有些吃力了,于氏是顧不上了。
玉容點頭道:“我先将老夫人的棺木安置在庵裡,等以後有機會再扶靈回江南。
”這話也就說說,誰知道以後是什麼情況。
而玉容,是沒打算過要去江南的。
在京城她有兄弟姐妹可以依靠,去了江南人生地不熟誰,孤兒寡母的碰到事那真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回到後院,看着自己的屋子就跟蝗蟲過境似的什麼都沒有了,玉容心裡也有些難受。
不過想着交給韓建誠的那些錢财也夠她跟政哥兒衣食無憂,心裡稍感安慰。
當天晚上,江家不少下人趁夜跑了。
玉容知道以後也不在意,說道:“随他們去吧!
”自顧不暇了,哪裡還去管得了那些逃奴。
高先生得了消息,花高價請來兩個女镖師貼身跟在玉容跟政哥兒身邊,他怕會有人趁亂對玉容母子不利。
有镖師在,能保證娘倆的安全。
事實證明,高先生的擔心并不是多餘的,真有人打玉容跟政哥兒的主意。
好在有女镖師在,這事有驚無險地過去了。
第二日上午,江昆就扶靈回江南。
玉容則帶着政哥兒将于氏的棺木送去庵堂。
将于氏的棺木安頓好,玉容就帶着政哥兒跟着韓建誠回了他家。
盧氏領着兩人到了一個小院落。
盧氏有些歉疚地說道:“五妹,地方有些小,你别嫌棄。
”他們住的宅子不算小,隻是家裡住的人多,所以顯有些擁擠。
這個時候玉容哪裡還會挑理,哽咽道:“嫂子說的這是什麼話?
你們能給我與政哥兒一個容身之處,我已經萬分感激了。
”這話是真心實意的。
孤兒寡母的最容易被欺負,江家已經徹底敗了,在政哥兒長大之前她隻能倚靠韓建誠了。
盧氏握着玉容的手說道:“别多想了,你還有政哥兒。
為了他,你也要好好的。
”盧家當初也遭了禍,所以盧氏感同身受。
玉容擦了眼淚,說道:“我知道的,多謝大嫂。
”
這院子雖小,但也有六間屋子,外加柴房跟小廚房,可以說是五髒俱全。
貼身丫鬟紅花轉了一圈,小聲跟玉容說道:“夫人,廚房收拾的非常幹淨,我們以後是不是要自己開火呀?
”玉容吃了那麼多苦頭也學乖了,現在身邊的兩個丫鬟就是她從人牙子手裡買來的。
買進來的時候年歲并不大,調教了這些年對她很是忠心,所以這次回娘家她就隻帶了這兩個丫鬟。
玉容說道:“嗯,以後我們自己開火。
要吃什麼,直接讓采買處去買就是。
”借住在娘家是想要得大哥的庇護,可不是要大哥養着他們母子兩人。
紅花點了下頭,沒再問了。
晚上的時候,韓建誠過來,将玉容之前給他的東西拿出來還給了玉容,說道:“這幾天你也累着了,好好休息下。
以後就跟阿政安安心心在家住着。
”
玉容握着厚厚的一疊契紙,有些不安地說道:“大哥,你說官府的人會不會追來讨要這些東西?
”
韓建誠說道:“你不是說這些都是你的嫁妝嗎?
人都放過了,你的嫁妝官府應該不會再追讨了。
”韓建誠的言下之意就是,這裡面若是有江家的産業,那就說不準了。
玉容忙說道:“這些都是我的嫁妝,契約上也都是我的名字。
”這些年玉容管家從公中撈了不少的油水,江文銳跟于氏都知道,不過兩人都睜隻眼閉隻眼了。
玉容開始将得的錢财換成鋪子跟田産,後來覺得形勢不對就沒再置産業了,都攢下來。
韓建說道;“那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對了,你手裡是不是有銀票?
”見玉容點頭,韓建誠說道:“也不知道以後的局勢如何,我覺得還是換成現銀比較好。
”
玉容有些吃驚,問道:“大哥,難道又要開始打仗了?
若是如此,那我們得多攢些糧食呀!
”打仗時期糧食漲價漲得厲害,有時候甚至有銀子都買不到糧食。
韓建誠點頭說道:“我想就在附近買個小的宅院,然後挖個地窖藏糧食。
”外面局勢不好,韓建誠也有危機感。
玉容問道:“大哥,是不是手頭銀錢不稱手?
”見韓建誠點頭,玉容将手中四千兩五百兩的銀票全給了韓建誠,說道:“大哥,這些你拿去用。
”
韓建誠接了銀票,說道:“我隻差兩千兩,這個我先拿去用,以後有錢就還給你,剩下的我給你換成現銀。
”
玉容說道:“大哥說這話就太見外了,還什麼還,我這也是為了自己跟政哥兒。
對了大哥,這事還是不要讓嫂子知道吧!
”
韓建誠有些猶豫。
玉容說道:“大哥,你别怪我說話難聽。
大嫂是個好的,可盧家卻是個無底洞。
這幾年大嫂貼補了多少銀錢進去,怕是現在嫁妝都沒多少了吧?
”盧家大房有十六口人,不事生産,全靠他大嫂貼補。
而且這些人還挑三揀四的,這一年的花銷可不是小數目。
韓建誠沉默了下說道:“你大嫂也不容易。
”盧家老太太總來訴苦哭窮,盧氏作女兒哪能硬得起心腸。
玉容輕哼一聲道:“大哥,大嫂願意用嫁妝貼補娘家我無話可說,但她不能拿了韓家的錢去給娘家人用。
現在還太平,可按大哥所說以後若是亂起來,難道還要接濟他們?
你若不接濟他們,而他們又知道我們藏了糧食,到時候必定會招禍。
”說完,玉容望着韓建誠道:“大哥,我可不是危言聳聽。
大嫂的母親跟她嫂子那可不是什麼好東西,當日從監牢出來她們就能趕了身無分文的韓家二老爺夫婦。
大哥,盧家二老爺在出事之前對她們可不薄。
”這樣忘恩負義的人,玉容是不屑與之來往的。
韓建誠想了下說道:“我跟你嫂子說,那宅子是我替給你買的,這樣她也不會起疑。
”韓建誠又不是聖父,妻子拿了大半的嫁妝貼補娘家還不得好,他心裡哪能舒服得了呢!
隻是那都是妻子的嫁妝銀,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好說什麼。
玉容點頭道:“這樣也好,盧家的人知道也沒什麼可說的。
”
送走了韓建誠,玉容坐在椅子上,輕輕歎了一口氣。
紅花端了一杯水遞給玉容,說道:“夫人是在為盧家的人煩心?
”盧家十多口人落難後,不自己想辦法謀生計,就指靠出嫁的姑娘,也是夠了。
玉容搖頭說道:“盧家再如何也牽扯不到我的頭上。
”她就住在娘家,又不是讓娘家養,可不怕盧家那群貪得無厭的人說嘴。
紅花有些不明白,問道:“那夫人歎什麼氣呢?
”江家敗落,玉容也沒多少頹廢的樣子。
所以現在這樣,讓紅花覺得很奇怪。
玉容說道:“我隻是想起小時候的事。
想想三姐跟四姐,再看看我自己。
”她是姐妹三人之中,活得最失敗的一個。
紅花寬慰道:“夫人,我覺得三姑奶奶未必就過得好。
說不準,她還沒夫人你過得好呢!
”燕王府裡的莺莺燕燕可不少,而三姑奶奶又是出了名的不管事,哪能過得好!
玉容苦笑道:“我這算什麼好,真正過得好的是四姐。
想當初我還時常挑釁她,怕是她當日壓根沒将我的那些小動作放在眼中吧!
”若是真跟她計較,以玉熙的心計手段,怕她被算計了都不知道。
紅花也不知道怎麼勸了:“夫人,天也晚了,該休息了。
”平西王妃,那樣的人物離她們太遙遠了。
玉容喃喃地說道:“那時候小不懂事,不知道姐妹該相守相依。
”若是小的時候跟玉辰與玉熙打好了關系,現在跟将來都不愁。
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
ps:每個人都在改變,玉容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