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潇歇,朔風獵獵。
一陣大風刮過,樹葉紛紛沉落,漫天飛舞着,連同落地的塵埃把天空攪和得灰蒙蒙的一片。
錢媽媽搓了搓手,走進屋,朝着佟氏說道:“夫人,大爺還沒到。
”根據得到的消息,崔偉奇今日到家。
佟氏有些着急,說道:“這都快天黑了,怎麼還沒到?
”
錢媽媽笑着寬慰道:“夫人别着急,也可能路上碰見什麼事給耽擱了。
”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丫鬟揚聲說道:“夫人,牛姨娘求見。
”九月初佟氏親自去了莊子上将牛氏接回府,之前鬧出懷孕那一遭在叫姑娘也不合适,衆人就直接以姨娘稱呼。
佟氏滿臉的厭惡。
錢媽媽輕聲說道:“夫人,你就忍一忍,等大爺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就好了。
”
佟氏點了下頭,朝着外面說道:“讓牛姨娘進來吧!
”佟氏恨不能撕了牛芬蘭,可為了能讓崔偉奇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不得不将她接到府裡。
然後還要跟她虛以為蛇,天知道這對耿直的佟氏來說有多辛苦。
牛芬蘭給佟氏福了一禮,然後問道:“夫人,大爺還沒到家嗎?
”崔偉奇今日到家,是佟氏親自告訴她的。
佟氏歎了一口氣說道:“我也擔心呢!
咳,想必這段時間奇兒吃了不少的苦。
”
忍着惡心,佟氏握着牛芬蘭的手說道:“等阿奇回來了,你好好寬慰他。
阿蘭,奇兒能否振作起來就全靠你了。
”
牛芬蘭低下頭說道:“夫人放心,我定會盡力而為。
”因為低着頭,也沒人看清楚她臉上的神情。
輕輕地拍着牛芬蘭的手,佟氏一臉慈愛地說道:“娘相信你一定能做好的。
”
沒一會,崔芊芊也進來了。
見到牛芬蘭,崔芊芊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
不過礙于佟氏在,她也不說什麼難聽的話:“娘,大哥還沒到家嗎?
”
放開牛芬蘭的手,佟氏将崔芊芊拉在懷裡:“不是讓你不要出來,萬一吹了風又受涼了怎麼辦?
”
牛芬蘭透露了憤恨之色。
佟氏對崔芊芊才是真心疼愛,對她不過是做戲。
至于目的她也很清楚,是想讓她服侍那殘廢一輩子。
她知道自己鬥不過佟氏,惹得佟氏不高興隻消一句話,她又要回莊子上過着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了。
崔芊芊笑着說道:“娘,不過是變天沒注意受了點涼,看把你着急的。
”
佟氏還是不放心,說道:“姑娘家還是得注意身體,要不然以後得受大罪。
”也是崔偉奇的事弄得佟氏心力憔悴,讓她沒精力給崔芊芊相看人家。
這也導緻了崔芊芊到現在都還沒許人家,崔芊芊身邊的丫鬟都快急死了,可她本人卻一點都不着急。
母女兩人說了一會話,就有丫鬟來回禀說崔偉奇回來了。
佟氏起身朝着外面走去,崔芊芊跟牛芬蘭緊随其後。
到二門,衆人看見了崔偉奇。
就見崔偉奇坐在椅子上,胡子亂糟糟的,神色也很憔悴,整個人恹恹的沒精神。
這倒不是崔偉奇裝的,而是坐了兩個月的馬車,任誰都不可能神采奕奕了。
佟氏一見着崔偉奇這個樣子,眼淚不由自主地掉了下來:“奇兒,你受苦了。
”
他的身體情況,佟氏是知道的。
所以看着佟氏哭得傷心,他忙抓了佟氏的手說道:“娘,我沒事,你别擔心。
”
佟氏這才想起來這是在做戲,兒子的腿并沒有事,當即擦了眼淚說道:“奇兒,我們進屋去。
”
崔偉奇并沒有動,而是看着牛芬蘭:“阿蘭,阿蘭我回來”
雖然佟氏之前就告訴過她,可沒親眼所見來得震撼,一時之間牛氏被下吓住了。
回過神來,牛芬蘭忙撲過去摸着崔偉奇的雙腿問道:“偉奇,偉奇,你的腿怎麼了?
”崔偉奇的雙腿廢了,這事佟氏之前告訴過她。
可是她卻不相信,認為佟氏是在騙她。
崔偉奇見牛芬蘭在摸他的腿,臉色一僵。
這是在檢查他是否成了殘廢?
佟氏明知道他腿無事,看見他憔悴的樣子就忍不住哭了起來,牛芬蘭見到他第一件事卻是要确認她的腿是否無事。
誰真心誰假意,都不用說了。
壓制住這個念頭,崔偉奇握着牛芬蘭的手道:“阿蘭,我曾經說過以後會努力打拼給你掙鳳冠霞帔。
阿蘭,對不起,我食言了。
”
牛芬蘭聽到這話,暈了過去。
錢媽媽立即走到牛芬蘭身邊用力掐她的人中,牛芬蘭疼得眼淚都出來了:“阿奇,鎬城有那麼多的名醫,你的腿一定能治好的。
”說完掏出帕子擦了眼淚,結果這一擦眼淚越來越多。
崔芊芊立即走過去将牛芬蘭的帕子搶了過來聞了下。
牛芬蘭雖然不知道崔芊芊要做什麼,但直覺不對,就想将帕子搶回來,可惜崔芊芊的丫鬟将她攔住。
牛芬蘭厲聲問道:“你想做什麼?
”自她到崔府,除了在佟氏面前,其他時間見到她就冷嘲熱諷。
崔芊芊将帕子遞給崔偉奇,說道:“你自己聞聞,你聞聞這帕子上有什麼?
”
若是換成以前,崔偉奇不僅不會聽崔芊芊的話去聞帕子反而會怒斥她。
可是現在,他卻出乎牛芬蘭的意料,拿起帕子聞了下,然後被股濃烈的味刺得打了一個噴嚏。
崔偉奇緊緊握着帕子,幾乎是一字一句地問道:“你在帕子上塗姜汁做什麼?
”
崔芊芊不等牛芬蘭開口,冷笑道:“大哥,這麼簡單的事哪還要問。
她不過是怕見到你哭不出來,所以才再帕子上塗生姜。
”牛芬蘭的演技很厲害,說哭就哭,壓根就不需要塗姜汁在帕子上。
牛芬蘭委屈的眼淚直掉:“沒有,這是栽贓陷害。
”那梨花帶雨的樣,這男人見了哪能不憐惜。
崔芊芊見崔偉奇面露不忍,當即罵道:“大哥,你還不明白,這女人以前是看上我們崔家的榮華富貴才攀上你,現在見你雙腿保不住就後悔了。
”
牛芬蘭是嫌棄崔偉奇成了殘廢,但她已經于崔偉奇,若被趕出崔府她也無處可去。
再者,留在崔府她也吃穿不愁。
所以,她堅決不能認同這個指責:“阿奇,他污蔑我。
阿奇,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跟以前一樣愛你。
”
不說崔芊芊一個黃花大閨女,就是佟氏這麼大年歲都被牛芬蘭這麼豪邁的言語給弄得面紅耳赤。
崔偉奇将帕子丢在地上,問道:“那這個你怎麼解釋?
”這帕子可是他親眼見牛氏從袖子裡拿出來的。
牛芬蘭真的很冤枉:“阿奇,這是她想要離間我們。
”說完,牛芬蘭看向了崔芊芊:“你為什麼要這麼惡毒?
阿奇已經這樣了,我想要一輩子留在他身邊照顧她,為何你就容不下我。
”
崔芊芊冷哼一聲說道:“那好,你發個毒誓,若不是真心真意照顧我大哥一輩子,那你就不得好死,死後也要下十八層地獄。
隻要你發了這個毒誓,我就相信你。
”往帕子上塗姜汁不過是個餌,讓牛芬蘭發毒誓才是他的目的。
牛芬蘭哪會發這樣的毒誓。
不過她反應也極快,淚眼漣漣地朝着崔偉奇道:“阿奇,我對你的心天地可鑒。
”
“你若是真心真意,又為何不敢發毒誓呢?
”說完,崔芊芊又加了一句:“不過是虛情假意罷了。
”
崔偉奇原本就對芬蘭的心意就已經動搖,見她不發毒誓神色立即黯了下來。
佟氏打了圓場:“我們先進屋,有什麼話等會再說。
”
剛梳洗好,賀大夫就過來了。
雖然佟氏早就跟他打過招呼,不過賀大夫還是認真地給崔偉奇把了脈,然後又給他檢查了雙腿。
做完這一切賀大夫一臉慚愧地搖搖頭,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牛芬蘭聽到這話,心一下涼了。
崔芊芊聽到這話,眼淚嘩嘩地落:“大夫,我大哥還那麼年輕,你一定要幫幫他,若不然他一輩子就毀了。
”崔芊芊并不知道崔偉奇是裝癱,這事佟氏隻告訴了封大軍的老婆常氏。
賀大夫苦笑道:“醫者父母心,我若能治好肯定治。
可老朽學藝不精,夫人還是另請高明吧!
”說完,賀大夫說道:“大爺氣血有些虧,我開一道方子給他補一補。
”
等賀大夫走後,佟氏紅着眼眶朝着崔偉奇說道:“阿奇你放心,娘尋遍天下名醫,也要為你治好腿。
”
崔偉奇垂下頭說道:“娘,不用了。
”見佟氏還要再說,崔偉奇低聲說道:“娘,我累了,想休息下,你先回去吧!
”
佟氏嗯了一聲,朝着牛芬蘭說道:“你留下照顧阿奇吧!
”
佟氏抓着崔芊芊的手說道:“芊芊,我們先回去,讓你大哥好好休息。
”
崔芊芊雖然不放心,但也沒多說。
牛芬蘭是崔偉奇的姨娘,留下來伺候天經地義。
她一個妹妹,留在這裡也不合适。
“阿奇”見崔偉奇一直盯着自己,牛芬蘭七上八下,害怕得不行。
崔偉奇看了自己的腿,朝着牛芬蘭說道:“阿蘭,我在京城已經請了太醫看過,不僅我的腿沒的治,以後也不能再有孩子了。
”若說之前是做給佟氏看的,現在就是他自己想知道牛芬蘭對他是不是真心。
這些話她私底下聽丫鬟說過,可是她卻并不相信。
可現在這話是崔偉奇自己說的,她卻不能不相信:“怎麼可能?
不是隻傷着腿,怎麼還影響子嗣了?
”
崔偉奇沒回答牛芬蘭這話,而是一臉難過地說道:“若是那孩子保住了,不管男女,我也算是有後了。
”
這話勾起了牛芬蘭對佟氏的恨意:“阿奇,我求夫人她留下我的孩子。
可是她卻命人給我灌了落胎藥。
阿奇,若不是夫人狠心,我們的孩子已經一個月大了。
”
崔偉奇心頭一緊:“阿蘭,孩子”說到這裡,他想起佟氏見他時哭得很傷心。
他娘明知道他癱瘓是假的,卻還哭得那般傷心。
想到這裡,崔偉奇說道:“也是這孩子跟我們沒有緣分,你不要傷心了。
”
牛芬蘭聽到這話,哭得好不悲傷:“阿奇,我們的孩子都還沒能看到這世間一面就沒了。
阿奇,那可是我們的孩子,就被他們那麼殘忍地殺死了。
”牛芬蘭恨佟氏,恨崔芊芊,恨崔家任何一個人。
她自己報不了仇,就想讓崔偉奇給他報仇。
崔偉奇又不傻,哪能聽不出牛芬蘭言語之中的恨意。
壓組心頭的驚駭,崔偉奇說道:“阿蘭,你還年輕,跟着我這個廢物是沒有将來的。
你若願意,我會讓我爹給你尋個好人家,等你出嫁的時候,再給你一萬兩的陪嫁。
”這是崔偉奇最後的試探。
牛芬蘭沒想到崔偉奇會說這樣的話。
不過崔偉奇癱瘓了又不能再生孩子,跟着他哪裡有未來。
現在有這麼一條路,她還真有些心動。
見此情景,崔偉奇的心一下涼了。
很明顯,牛芬蘭是動搖了。
突然之間,崔偉奇覺得很沒意思:“阿蘭,你好好想一想,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結果。
”
牛芬蘭有些着急了:“阿奇,我說過,這輩子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
崔偉奇擺擺手說道:“我累了,想休息,你先回去吧!
考慮好了,再給我答複。
”
牛芬蘭紅着眼眶走了出去。
賀大夫回了王府,就他診斷的結果告訴了佟芳:“佟姑姑放心,崔小将軍的腿隻要再養傷兩個月就可以痊愈,不會留下後患。
”
佟芳這才真正放心。
晚上給玉熙按摩的時候,佟芳将這事跟她說了。
說完後,佟芳道:“阿奇說給牛氏尋個好人家,再給她一萬兩銀子的陪嫁,牛氏就動搖了。
”
玉熙輕笑道:“一萬兩銀子換崔偉奇看清牛氏的真面目,很劃算的買賣。
”
佟芳點了下頭,雖然牛氏沒答應不過那是早晚的問題:“沒孩子也是好事,不用操心。
我姐這一年,頭發大半都白的。
”
玉熙搖搖頭說道:“這話有失偏薄,養孩子也有很多樂趣的。
”養大棗棗六個孩子,很累,但同時也給她帶來許多的快樂。
“若都是像大郡主他們自然好,可若是像着阿奇,一條命都不夠他折騰的。
”想她姐以前多直爽的人,現在卻為了兒子硬生生地學會演戲了。
玉熙笑了下說道:“孩子不折騰,那還叫孩子嘛!
你放心了,經了這次的事偉奇也會成熟起來,再不用你姐操心了。
”
“若這次他還不能成熟,那我得勸我姐不要再管他了。
”所有人耗費心力幫他,可他還執迷不悟那就真沒轍了。
除了放棄,不可能再有第二條路了。
玉熙笑着搖頭說道:“自己的孩子,再混也不可能真丢下不管的。
”說完,玉熙朝着佟芳說道:“世上混的男人很多,可也有好的,不能一棍子打死。
”江鴻錦就是個渣,可她重活後從沒抗拒過嫁人。
因為她知道,這世上還有好男人的。
佟芳笑道:“嗯,王爺就是好男人。
”可惜,像王爺這樣的好男人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