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巍峨的宮殿,金黃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耀着耀眼的光芒。
對這裡的一切,玉辰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為她在這裡生活了好幾年;陌生,是因為她覺得那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一個小太監将玉辰領到華清宮内,恭敬地說道:“皇上很快就到,請娘娘稍等片刻。
”宮殿的主人隻是一個傀儡,真正的掌權者是燕無雙,這事皇宮内院誰都知道的事。
所以哪怕心裡不屑玉辰,面上還是很恭敬的。
茶都換了三回,周琰還沒有露面。
桂嬷嬷都有些惱怒了,朝着旁邊候着的小太監問道:“皇上到底會不會過來?
”
小太監誠惶誠恐地說道:“皇上肯定會來的,可能是被什麼事給耽擱了。
”
玉辰制止了桂嬷嬷,說道:“無妨,多等一會就是。
”周琰不願意見她,這玉辰是知道的,之前也就算了,可這回她卻不能會任由周琰胡來的。
又等了小半個時辰,才等到周琰。
雖然燕無雙沒有殺周琰,但卻限制他的一言一行。
這十來年,但凡跟周琰走得比較近的太監宮女沒多久都會消失。
至于燕無雙安排的那些先生,也都隻教導他四書五經以及琴棋書畫之類的,并不教治國之策以及謀略。
十來年傀儡的生活,讓周琰身邊連一個親近的人都沒有。
這種精神上的折磨讓周琰變得敏感又脆弱。
見到玉辰,周琰冷冷地問道:“你來做什麼?
我不是說過我不想見到你嗎?
”
周琰小時候很黏糊玉辰的,可現在卻如此冷漠,甚至都不想見到她。
這讓玉辰心如刀絞:“琰兒,王爺已經答應再給你選過一個皇後,為何你卻不願?
”
周琰面露譏笑,說道:“我覺得夏菁挺好的,沒必要更換。
”雖然他也極為讨厭夏菁也鬧了幾次想換人,可這次真有機會他卻改變主意了。
因為他清楚,就算換燕無雙也不會給他換什麼好的。
玉辰痛苦地說道;“琰兒,我知道你恨我,可你再恨我也不能拿自己的終身大事開玩笑!
琰兒,那可是你的一輩子。
”
周琰笑了起來:“一輩子?
一輩子當個傀儡,我還甯願早點解脫。
”這樣到不了頭的日子,他真不想過了。
可燕無雙不準他死他就死不了,所以死對他來說都已經成了一種奢望。
玉辰聽到這話,走上前想抓着周琰,可卻被周琰給避過去了。
周琰說道:“你别碰我,我嫌髒。
”
玉辰聽到這話,站都站不穩,搖搖欲墜,再沒有比這樣的話更傷人了。
桂嬷嬷走上前扶着玉辰,氣惱萬分地說道:“皇上,你怎麼能對娘娘說這樣的話呢?
娘娘若不是為了保全你,當年就不會委身給燕無雙。
誰都可以說娘娘,就你不成。
”
周琰盯着玉辰說道:“我甯願當日被燕賊殺死,也不願這樣苟且的活着。
還有,明明是你自己貪生怕死,卻還打着保全我的名号,你不覺得羞愧嗎?
”周琰活得很壓抑,所以行事都有些偏激。
隻是他怕燕無雙,所以面對燕無雙時就有些戰戰兢兢。
可面對玉辰,他卻是可以用最惡毒的的言語來攻擊。
玉辰問道:“蝼蟻尚且偷生,你還這麼年輕,怎麼就能有輕生的念頭?
”頓了下,玉辰道:“我知道你過得艱難,娘也過得不輕松。
可隻要我們活着,就有希望,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
周琰望着旁邊雕刻着金龍的柱子道:“我是死是活,不需你操心。
你可還有其他事,若沒有了我要回宮殿去了。
”
玉辰見周琰一臉嫌棄的樣子,問道:“琰兒,你真不準備換人了嗎?
”
周琰面無表情地說道:“燕無雙不會讓我留下子嗣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去禍害好人家的姑娘。
”見玉辰還想再說,周琰道:“你知道嗎?
我其實很羨慕姐姐,她走得早,不用受我這樣的苦。
”活下來的,反而受罪。
玉辰張了張嘴,卻什麼話都沒說出來。
周琰帶着小太監走了出去,走到門口停了下腳步轉過頭來,望着玉辰道:“你就當我死了,以後不要再進宮了,就算進宮我也不會再見你了。
”既然見面是痛苦,又何苦再見呢!
離開宮殿很遠,周琰才站住轉頭再望向華清宮的方向,眼角有着淚珠。
其實周琰并不恨玉辰,他知道玉辰也是身不由己,甚至也相信桂嬷嬷說的那些話。
可現在他是案闆上的魚肉,再跟玉辰親近隻會給她帶來災禍。
反正他是跳不開這個牢籠,也沒幾年好活了。
還不如跟玉辰翻臉,這樣至少等他死後,她也不會傷心了。
桂嬷嬷見玉辰呆呆的,有些擔心地說道:“娘娘,你别難過了,皇上說的都是氣話,你别往心裡去。
”
玉辰聽到這話眼淚又落了下來:“我不怪他,我知道他心裡苦。
都是我沒用,若是我有玉熙的本事,就不會讓他吃那麼多苦受那麼多的罪了。
”就是因為無力改變這種現狀,她才寄情在琴棋書畫之中,以便逃避現實之中帶來的苦痛。
桂嬷嬷抓着玉辰的手說道:“娘娘,你可不能胡思亂想。
娘娘,除了皇上,你還有郡主跟世子爺呢!
”
玉辰搖頭說道:“我不是一個好母親。
”不管是對琰兒還是阿寶阿赤,她都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
沒等桂嬷嬷開口,玉辰捂着胸口自言自語道:“若是當年我沒有被救回那該多好?
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不用再受這種錐心之痛。
”
桂嬷嬷面色都白了,玉辰這是鑽入了死胡同裡:“娘娘,要是郡主跟世子爺聽到這話,該傷心了。
”
阿寶跟阿赤對玉辰很孝順的。
想到這裡,玉辰眼淚撲哧撲哧掉:“有我這樣的母親,是阿寶跟阿赤的不幸。
”因為她改嫁的緣故,阿寶跟阿赤沒少被人私底下非議,而這,都是被她連累的。
回到王府,玉辰就倒下了。
桂嬷嬷看着暈過去的玉辰吓得不行,趕緊派人去請大夫,同時有使人去通知阿寶跟阿赤。
玉辰現在鑽了牛角尖,需要阿寶跟阿赤的陪伴才能盡快邁過這個坎。
阿寶回到後院時,玉辰已經醒過來了。
阿寶氣惱萬分地說道:“母妃,我早就說過讓你不要進宮,你為何就不聽呢?
”記憶之中玉辰每次去皇宮回來心情都很低落,且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所以,阿寶是很不願意玉辰去皇宮的。
玉辰看到阿寶,又忍不住想起周琰,眼淚又落了下來。
阿寶無奈,說道:“有什麼事你說呀?
哭又解決不了問題?
”母強則子弱,母弱則子強。
這話放在玉辰身上再适合不過了。
也因為玉辰的軟弱導緻阿寶個性很要強,阿赤面上不顯但也不是好欺負的。
玉辰哽咽道:“都是母妃連累了你們。
”
阿寶皺着眉頭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你說出來,我們想辦法解決。
”
見玉辰隻是哭不說話,阿寶将鞭子扔在旁邊的桌子上,煩躁地說道:“你别哭了。
”
桂嬷嬷知道阿寶的脾氣有些暴躁,瞧着情況不大好,忙說道:“娘娘是因為自己的身份,覺得連累了郡主跟世子爺。
”
阿寶又氣又惱道:“是不是周琰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
母妃,你以後還是不要去見他了。
他沒将當你母親看待,你又何苦去找不自在呢!
”
玉辰搖頭道:“你大哥沒說什麼,是娘覺得對不住你們。
”他可不希望阿寶對周琰有心結,這對周琰來說并不是好事。
阿寶相信這話才怪:“母妃,到現在你還護着他?
這些年,他什麼時候給過你好臉色了?
”她都弄不明白周琰是怎麼想的,難道非要母妃死他才甘願。
正在這個時候,阿赤過來了。
看到玉辰面色蒼白的樣子,阿赤關切地問道:“嬷嬷,太醫怎麼說?
母妃要不要緊?
”阿寶性格很外向,阿赤則比較内斂。
全嬷嬷恭敬地說道:“回世子爺,太醫說娘娘這是思慮過重,郁結于心。
”不放寬心,身體就好不了。
阿赤站在床邊問道:“娘,這次你匆匆忙忙去皇宮去見皇上,所為何事?
”阿赤稱周琰為皇上,阿寶則以那人代替,兩人都不叫周琰大哥的。
玉辰不知道如何開口。
阿赤見狀,望向桂嬷嬷。
桂嬷嬷心裡衡量下說道:“回世子爺,這次娘娘尋皇上是為選後的事。
那夏家二姑娘小小年歲殘暴不仁,已經沾了十來條人命。
娘娘覺得這樣的女子不為良配,所以求了王爺換人。
王爺答應了,可皇上自己卻不同意了。
”
阿赤神情很平靜,問道:“皇上既然不願換人,肯定是他有的顧慮跟想法的。
”
阿寶插了一句:“娘,既然他自己不同意換人,你着急上火的做什麼?
”到底年歲小,不知道一個當母親的心情。
玉辰苦笑道:“你大哥不是不想換人,他這是在怨恨娘故意跟娘對着幹。
可這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豈能怄氣。
”
阿寶很不耐煩。
阿赤想了下問道:“娘,剛才嬷嬷說夏家二姑娘殘暴不仁,這事屬實嗎?
”見玉辰點頭,阿赤說道:“娘,若真如此,那就讓大臣再挑過個人選!
”周琰不同意,隻要他父王同意換人就可以了。
玉辰有些糾結,若是這樣一來,周琰怕是更得生氣了。
阿赤比阿寶要有決斷,說道:“娘,若是你覺得為難我去跟父王說。
不過你想給皇上挑個什麼樣的女子,這你得親自跟父王說。
”這并不算什麼大事,阿赤覺得完全沒必要這般糾結。
玉辰道:“我已經跟你父王說了,想給你大哥選個性情溫婉知書達理的姑娘。
”
阿赤點頭道:“我這就去跟父王說。
”
玉辰拉着阿赤的手說道:“阿赤,是娘沒用,要你為難了。
”
阿赤反手握着玉辰的手,說道:“娘,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我是你兒子,你有什麼難處我不幫着解決,還能由誰來解決?
”王府内部的争鬥與傾軋讓阿赤也過早地成熟。
阿寶見阿赤往外走,說道:“娘,我跟哥一起去。
”若是父王不同意,她就使勁磨,一定要磨得父王同意。
玉辰心裡又苦又澀。
到了前院,阿赤讓阿寶在外面等着。
他怕阿寶的暴脾氣會壞事。
阿寶雖然不情願,但也知道分寸,就在外面等着。
見到燕無雙,阿赤問道:“父王,夏家二姑娘是否手中真沾染了十來條人命?
”他得真确定這消息的真僞。
燕無雙點了下頭道:“是真的。
”
阿寶睜大眼睛道:“這麼兇殘?
”别看阿寶手不離鞭子,但最多也就将人抽得皮開肉綻讓人疼得半死,手上并沒有沾過人命。
阿赤說道:“父王,若是夏二姑娘當了皇後,父王肯定要被人非議的。
”文武大臣肯定要說燕無雙是故意的。
燕無雙望着阿赤,笑着說道:“誰敢非議本王?
”若是敢非議他,直接取其性命就是。
當然,燕無雙是指面上的,背地裡的他也聽不見。
阿赤也沒拐彎抹角,直接開口說道:“父王,給皇上選個知書達理性情溫婉的女子,既不會惹來非議,娘也不用難過,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
”
燕無雙倒是喜歡阿赤的坦誠,笑着說道:“難得我兒開口,父王答應了。
”算是給兒子一個面子。
阿赤恭敬地說道:“多謝父王。
”
孟年送走了阿赤,折回去後說道:“王爺,可以讓世子爺接觸朝政了。
”
燕無雙點頭道:“等過完年出了正月,就讓他接觸下政務。
”論天資,阿赤跟雲啟浩旗鼓相當。
可阿赤是個武學廢材,這點就比不上雲啟浩了,而這也是燕無雙最郁悶的地方了。
知道燕無雙所想,孟年道:“人無完人。
世子爺不會武功,到時候多挑一些武功高強的貼身保護就是了。
”
燕無雙想一件事,說道:“記得雲啟浩是正月初一出生的。
對外說是下半夜,可具體的時辰我們卻怎麼都打探不到。
你說,雲擎跟韓玉熙将雲啟浩的出生時辰藏得那般嚴實,會不會有什麼事?
”
孟年覺得燕無雙想太多了,當即說道:“這生辰八字如此重要的事,怎麼可能外洩。
萬一被心懷叵測的人拿去做法,可不将孩子給害了。
”這生辰八字,都隻父母才知道,外人知道的極少。
燕無雙皺了下眉頭,沒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