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裡,盧秀就派了府裡的一個管事婆子去請玉容。
婆子見到玉容,福了一禮,恭敬地說道:“五姑奶奶,我家夫人說若是五姑奶奶得空,請明日到府上一叙。
”
帖子送去的當天,韓家那邊就給回複說最近太忙,暫時不接待客人。
如今盧秀要見她,玉容有得很高興:“好。
”前些日子盧秀說在忙,沒空見她,她還以為盧秀不搭理她。
紅葉也為玉容高興:“太太,我聽說很多人想跟韓家攀關系,可韓二夫人都不搭理。
”韓二夫人派了體面婆子過來走一遭,可見是很重視自家主子了。
“韓府有四姐當靠山,興旺是闆上釘釘的事。
”說完,玉容一歎:“當日大堂哥奔赴西北,所有人都說他瘋了,誰能想到竟真給他搏了個大好前程。
”就是她當時也覺得韓建明有些失去了理智。
紅葉說道:“大舅爺是看好王妃,要不然不會破釜沉舟了。
”
玉容笑了起來:“長進了,竟然會用成語了。
”
這麼一件大喜事,玉容自然要告訴高先生了。
玉容在高先生面前,也不掩飾自己的想法:“大老爺那邊怕是靠不住了。
”這麼些天了,江鴻福那邊半點消息都沒有。
若是江鴻福真有心,就算不見她也該見見政哥兒,不該連個回複都沒有。
高先生解釋道:“太太,大老爺這段時間一直住在衙門,都沒回府。
”
“就算忙,那至少也要給個回複吧?
”像她二嫂,太忙沒空見她,當即就跟來人說了。
不管是不是托辭,至少讓人挑不出禮來。
高先生知道玉容心裡不舒服,替江鴻福說好話:“府裡沒有管事的主母,很多事都沒個章程。
”江鴻福的兩個妾提前出發了,四月初就到了京城。
如今,是江鴻福的另外一個妾安姨娘管家。
玉容嗤笑了一聲說道:“那安姨娘可是闵氏的心腹,闵氏一向不待見我,豈會讓大老爺幫襯我家政哥兒。
”那女人别看病怏怏的,心機手段一樣不缺。
以前在江家,她婆母那麼厲害的人都沒在她手中占過便宜。
也幸虧身體不好一直在江南養病,要不然哪有她們母子站腳的地方。
高先生說道:“就算大夫人跟你之間有什麼不愉快,大老爺也不會為此不管政哥兒的。
”頓了下,高先生說道:“隻有多出人才,家族才能興旺。
這點,大老爺比誰都清楚的。
”所以高先生很确定,江鴻福應該是不知道此事,而不是故意怠慢不見人。
玉容很尊重高先生,說道:“那做兩手的準備。
若是政哥兒能得大老爺跟我大堂哥他們的喜歡,以後入仕也能平順一些。
”朝中有人好做官,這個不管哪個朝代都一樣的。
高先生點了下頭。
第二天用過早膳,玉容就去了韓府。
有婆子在門上候着,一見玉容就殷勤地引了她進内院。
玉容自己也是國公府長大的,加上江文銳過世過嘗遍了人情冷暖,哪能不知道下面的仆從最會察言觀色。
若是當家人重視的人她們就會特别殷勤,反之,話都不會跟你說一句。
以她現在的身份被冷待很正常,這婆子如此殷勤反倒讓玉容心生警惕。
不過轉而想到盧氏是個寬厚的,加上韓家現在也得勢,再如何也不可能算計她一個寡婦,傳揚出去名聲也難聽。
進了内院,婆子将她引到小客廳。
一般是比較重要的人,才會請到在小客廳。
剛端起茶來喝,玉容就聽到外面的丫鬟輕聲說道:“二夫人過來了。
”
玉容忙将茶放下,走到門口迎了盧秀。
她現在想要靠着國公府,姿态自然是要放低一些了。
盧秀走進屋,見到玉容很是親切地說道:“前些天忙,沒時間。
這幾日終于得閑,還請妹妹不要見怪。
”說完,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玉容。
玉容今日穿了一件秋香色杭綢織外衫,下着雪段百褶裙,香色的繡鞋。
一頭烏黑的頭發梳成了圓髻,前面插了一支赤金鑲了羊脂玉桃子的鳳钗,後面壓着赤金累絲紅金簪,耳朵上帶着一對金珠耳環。
玉容仿若沒看到盧秀的打量,笑着說道:“我知道二嫂忙,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二嫂盡管吩咐。
”她是怕有人欺淩他們孤兒寡母,想尋國公府當靠山,并不是沒錢來打秋風的。
所以,這次特意穿上最好的衣裳,戴上最好的首飾。
聽到這話,盧秀笑着說道:“府裡的事差不多都弄好了,現在也不怎麼忙。
不過娘月底應該能到京,到時候你帶着政哥兒過來,一家人吃頓團圓飯。
”
玉容以為自己聽錯了,問道:“二嫂,你說讓我帶政哥兒過來吃團圓飯?
”
盧秀滿臉笑容地說道:“雖然你出嫁了,但也還是韓家的姑奶奶!
”玉熙認玉容這個妹妹,那韓府自然也認這個姑奶奶了。
這些年世道那麼亂,她心裡其實怕得不行。
可是沒辦法,沒有娘家人指靠,又有兒子要養,她隻能咬着牙扛了。
現在聽到盧秀這話,玉容的眼眶一下就紅了:“二嫂……”
盧秀拍了下玉容的手,說道:“我知道,這些年你過得不容易。
不獨我,就是王妃也很挂念你呢!
”
玉容整個人都呆住了,眼淚都忘擦了:“四姐?
四姐也挂念我?
”
“對呀,王妃很挂念你呢!
”說完,盧秀笑着說道:“王妃想見你,又怕你不願意,所以就讓我問問你可願意進宮。
你要願意的話,到時候帶着政哥兒一起去。
”玉熙這麼看重玉容,她哪還敢怠慢。
聽到這話,玉容的眼淚一下來了。
小的時候玉熙跟她很不對付,兩人從見面就沒好好說過話。
她以為玉熙就算不恨她,也該将她忘旮旯角落去了。
過來一會玉容平複了下心情,擦了眼淚後說道:“二嫂,進宮的事我聽你安排,什麼時候都可以。
”
什麼時候進宮可不是她能說了算。
盧秀說道:“我晚些時候讓人遞話進去,看王妃的安排。
”頓了下,盧秀又加了一句:“王妃剛到京,事情很多,可能要晚些天見你。
”
這個不用說,玉容也知道:“讓二嫂費心了。
”雖然她知道能得這般優待是托了玉熙的福,但有些話還是得說。
見玉容這般識趣,盧秀也很滿意:“一家人,說這些話可就見外了。
”最怕的就是幫了白眼狼。
玉容這般有識趣,以後往來也會很輕松。
有仆婦進來禀事,玉容就告辭回家了。
高先生見到玉容滿臉的笑容,一怔。
自老太爺過世後,她還是第一次見到玉容這般高興:“太太,可是有什麼大喜事?
”
玉容笑着點頭:“四姐想見我,又怕我不願進宮,所以讓二嫂問問我的意思。
”玉容之所以這般高興,是因為玉熙的态度。
沒有直接派人宣她入宮,而是先讓盧秀問過她的意思。
玉熙的這個行為,是對她的尊重。
高先生眉頭也舒展開來,笑着說道:“王妃有心了。
”若是自家少爺能得王妃的喜愛,那他就再沒什麼可愁的了。
政哥兒回來,聽到這個消息也非常高興。
雖然外面很多不利于玉熙的傳聞,但玉容常在政哥兒面前說玉熙的好話,所以他對這個四姨還是很好奇的。
雖然不知道玉熙什麼時候有時間,但衣裳首飾這些都要準備起來了。
進宮肯定要穿新衣裳戴新首飾了,總不能穿着舊衣裳戴着舊首飾,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去哭窮呢!
前兩年她将鋪子跟田産賣掉,賣的價錢都不錯,如今她也不缺錢。
想到藏起來的金子,玉容猶豫了下問了高先生:“先生,你看我們是不是要置辦些産業?
”她現在手頭一點産業都沒有,隻有藏起來的那些金子。
可這些金子,用完了就沒有了。
還是置辦些産業,玉容心裡才踏實。
之前不敢置産是因為她們孤兒寡母的,怕有了産業遭人觊觎。
可若有了玉熙跟國公府當靠山,這些擔憂就不存在了。
高先生點頭說道:“可以買鋪子,暫不宜購置田産。
”
玉容有些不解,問道:“為何不能買田産?
”玉容最喜歡的産業就是鋪子跟田産了。
鋪子就算自己不做生意也可以出租,而田産能旱澇保收。
高先生說道:“外面那些吃香的田産,王爺王妃可能會賞給有功之臣。
”
玉容說道:“我們不買位置特别好的,去遠些的地方買些田産。
”
高先生點頭答應下來:“可以。
不過不要多買,買個五六百畝就好。
萬一朝廷有什麼新政,我們也不會損失太大。
”
玉容很信服高先生的,說道:“成,那就先買幾個鋪子。
現在天下太平了,以後生意肯定好做,到時候鋪子也好出租。
”反正手裡頭的錢,她準備拿出五分之四出來購置産業的。
高先生提議買房子。
玉容搖頭說道:“買房子,投入太大,回報卻很低。
”
頓了下,玉熙又笑道:“不過可以買一棟大些的宅子放着以後自己用。
”封政哥兒有了孩子,現在這宅子就有些顯小了。
高先生點頭說道:“好,我會派人去打聽的。
”京城大半的官員以及富戶都去了遼東,這些屋舍全部被官府收了。
這些宅子一部分賞賜給了有功之臣,還有相當一部分放着出售。
以前是有錢也買不到中意的房子,現在隻要有錢就不愁買不到好的房子。
這日晚膳前,美蘭将玉容答應進宮的事告訴了玉熙。
雲擎在旁正好聽到這話,問道:“你要見韓玉容?
”玉熙很少提及韓家三房的人,所以雲擎對玉容沒什麼印象。
上次他讓關泰不要為難玉容,也是因為江鴻錦死在他手裡,而不是因為她是玉熙的妹妹。
“對啊!
”見雲擎一臉詫異的樣子,玉熙奇怪道:“你這般吃驚做什麼?
”
雲擎笑着說道:“我還以為你很讨厭她?
”玉熙并不是個得勢就猖狂的人。
若她讨厭玉容,隻會疏遠而不會召進宮羞辱。
“怎麼會這般想?
”她小的時候是很讨厭武氏跟玉容,可随着時間的流逝,那些不好的都選擇性地忘記了。
“後母跟繼妹,想也不能很好地相處。
”頓了下,雲擎笑着說道:“你可别告訴我你繼母是個好的。
”若玉熙的繼母是個好的,不可能這麼多年從不主動提起對方。
“武氏想刁難我也刁難不着,有大伯母呢!
”說到這裡,玉熙搖頭說道:“武氏是繼母,她不喜歡我也能理解。
可是韓景彥那般厭惡我,厭惡到三翻四次要弄死我,我就不能容忍了。
”
雲擎寬慰道:“你也别難過了,你不是常說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嗎?
這當父母的,有好也有壞了。
”若是當年韓景彥沒病死,他也會下令獵鷹弄死他的,省得總出來惡心他跟玉熙。
“我沒難過。
韓景彥這人他隻愛自己,其他人對他來說都不重要。
寵愛玉辰,也不過是玉辰能給他帶來巨大的利益。
”在看透了這點,再被韓景彥冷待她也不傷心了。
說起玉辰,雲擎的眉頭忍不住皺了下:“韓玉辰,毀容了。
”
以玉辰對自己容貌的愛惜,毀容對她那可是緻命的打擊。
玉熙問道:“那她現在怎麼樣?
”
這話聽着不大對味,雲擎問道:“你在關心她嗎?
”
玉熙望了一眼雲擎,說道:“不過是随口問一句,你這般緊張做什麼?
”
“你想要照佛韓玉容我不攔着,但韓玉辰是我們的仇人,總有一會殺了她為啟浩仇。
要不然,啟浩當日的罪可就白受了。
”這是在提醒玉熙,不要心軟。
玉熙歎了一聲說道:“你放心,我不會攔着你動手的。
”當時啟浩出天花的時候,她确實恨不能将玉辰千刀萬剮了。
可現在過去這麼多年了,她心中的恨意已經消散了。
不過這不表示她會攔着雲擎動手,總不能為了一個外人傷了丈夫跟兒子的心。
雲擎将玉熙摟在懷裡,說道:“你呀,就是太心軟了。
”玉熙什麼都好,就是心慈手軟了些。
若讓其他人聽到這話,保準會郁悶得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