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志成不慌不忙，“都是數學書，大學裡的數學書，那上面不是外國字，是拼音字母。
”

　　喬木的這些書，他曾經好奇的翻過，他也看不懂，不過，這不妨礙他糊弄向洪慶。

　　他之所以站出來，是因為知道喬木家庭成分不好，他自己家庭成分是工人，他還是積極分子，有些事，放在他這裡可能是小事，放在喬木那裡可能就是大事了。

　　向洪慶又拿起書翻了下，勉強看到了幾個他認得的拼音字母，還有他認得的數字。

　　他又拿起之前蘇茜的那本初中數學書看了下，将書往桌上一扔，“我知道都是數學書，我也是學過數學的。
”

　　向洪慶看看桌上的書都翻完了，似乎也沒有什麼違禁的東西。

　　他還記得來的時候，公社的幹事明明是說，羊角生産隊的知青看外國。

　　有疑點的就隻有這幾本數學書，上面有些符号應該是外國字。

　　難道就将這幾本數學書帶回去？
要是弄錯了，會不會被公社那些人嘲笑？

　　向洪慶覺得自己怎麼也是上過高小的，不能幹這種沒文化的事，他又開始重新翻看右手邊的書。

　　第一本書就是語錄。

　　向洪慶才翻了兩下，猛地站了起來，“這是誰的書？
”

　　陳軍還以為要表揚他，趕緊道：“我的，我的書！
”

　　向洪慶指着他，厲聲道：“抓起來！
”

　　兩個民兵上前一下将陳軍的手反到背後，陳軍痛呼一聲，然後叫喊起來：“你們幹什麼，我犯什麼法了！
”

　　向洪慶揚揚手裡的書冷笑，“你還嘴硬，你簡直膽大包天！
”

　　陳軍看到那本書裡露出來的破碎書頁眼睛都直了，叫起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天天看這本書，一直都是好好的，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

　　向洪慶冷笑，“你不承認很正常，我從來沒見過誰會自己承認錯誤的。
”

　　他站起身，“押他回公社，我們走！
”

　　陳軍大喊，“誤會了，你們真的誤會了。
”

　　“這件事真不是我幹的，今天去公社舉報的人就是我，我總不可能自己舉報自己！
”

　　話喊出來，院子裡所有的知青都看着陳軍。

　　蘇茜滿臉冷笑，喬木面無表情。

　　朱志成趙婷婷滿眼鄙夷，田小卉眼裡怒火燃燒，牛建國張衛東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呵呵一聲。

　　陳長青都快氣笑了，他沒想到檢舉他們知青的竟然是自家人！

　　不用說，就因為這事，他們集體戶今年肯定是評不上先進了！
他這個組長也跟着沒臉！

　　陳軍也知道自己失言，可是眼下他顧不得這麼多了。

　　他會去公社舉報，是因為有一次看到秦曼坐在門口看書，是一本叫《巴黎聖母院》的外國。

　　他當時随口說了一句，“這書看完了借我看看。
”

　　秦曼道：“是田小卉的書，你要看找她借。
”

　　陳軍回去後一想，田小卉的書？

　　小姑娘牙尖嘴利的，平時說話氣死人，好幾次都讓他下不來台，正好把她給舉報了，這對他們那個小團體也是個打擊。

　　想想上次跟隊長舉報他們偷魚的事也沒有什麼下文，他知道隊裡靠不住，幹脆去了公社舉報。

　　公社對他反應的問題很是重視，陳軍一離開，就派了一隊民兵往羊角生産隊來了。

　　陳軍怎麼甘心就這麼被抓走，他扭過頭喊道：“秦曼，你給我作證，你是不是看過《巴黎聖母院》，你當時還說書是田小卉的。
”

　　秦曼和田小卉的臉同時白了。

　　秦曼快哭了，“我沒有，我從來沒看過什麼書，我天天都在織毛衣，他們都可以作證！
”

　　趙婷婷趕緊道：“是的，我作證，她從來不看書，她就不愛學習，她每天都是織毛衣。
”

　　向洪慶皺着眉，“誰是田小卉？
書呢？
拿出來！
”

　　他不知道這是一本什麼書，但這書名一聽就不是什麼正經的書名。

　　田小卉有些慌亂，“沒有，我根本就沒有他說的這本書。
”

　　“他，他污蔑我！
”

　　向洪慶看着田小卉冷笑一聲，揮揮手，“你們再去女知青屋裡找，仔細點找。
”

　　幾個民兵又進屋子去搜查。

　　蘇茜氣得牙癢癢。

　　田小卉是又慌又急，她記得她的書就是随便放在桌上的，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民兵沒有找到。

　　她偷瞄一眼蘇茜，她覺得應該是茜姐幫她藏起來了。

　　民兵又找了一圈，自然是什麼都沒有找到。

　　陳軍看民兵空手出來，有些絕望，“有的，一定有這本書，我親眼看到過。
”

　　“秦曼，你給我作證，你給我作證啊！
”

　　秦曼哭哭啼啼，“沒有，我從來沒看過你說的書，你胡說八道！
”

　　向洪慶已經懶得管那麼多了，既然抓到了人，也拿到了證據那就可以走了，都到了飯點了，哪還有心思在這裡耗時間。

　　他看一眼院子裡站着的知青們，“那個什麼巴黎的書，這次沒有查出來，隻能說你們運氣好，我不管你們的書是丢了還是燒了，總之，違禁的東西堅決不能看。
”

　　“再有下次，可就不是這麼容易過關的了！
”

　　他揮揮手，“走，回公社！
”

　　陳軍一路喊着冤枉被押走了。

　　看到他們走出院門的一瞬間，田小卉拍拍胸脯，“吓死我了，我的——”

　　所有人都看着她，田小卉吐吐舌頭不說話了。

　　大家都回竈屋繼續吃飯。

　　桌上飯菜已經冰冷，大夥心情都不怎麼好，默默吃飯。

　　不知道過了多久，牛建國忽然罵了一句，“陳軍真不是個東西！
連自己人都坑！
”

　　張衛東夾了一筷子菜冷笑，“我早就看出來了，這小子一天到晚都憋着壞心思。
”

　　“這下可好，把自己送進去了。
”

　　蘇茜擡眸看了眼喬木，她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陳軍是不可能自己撕書的，隻能是别人動手。

　　而且撕書的事情應該就是發生在他們得到消息之後，民兵過來之前這短短的時間内。

　　她覺得隻有喬木有這個膽量還有這個心機。

　　這件事幹得真是太解氣了，陳軍這種人就該這麼對他！
讓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