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衛的六月是最熱的,稻花看着天空中的烈日,心裡想着在外奔走的蕭烨陽:“這麼熱的天氣,可千萬别中暑了,早知道去買個馬要花這麼長的時間,我就該多給蕭烨陽準備點防暑的藥。
”
古堅看出了徒弟的擔憂,開口道:“烨陽是個大人了,身邊又有得福伺候,你就别擔心了。
”
稻花恹恹的點了點頭:“我就是覺得蕭烨陽太累了。
”
古堅:“建功立業哪有不累的?
京城倒是安逸,可算計多,西涼這邊雖艱苦了一些,可隻要等軍鎮都建起來了,完善了西遼的防禦體系,烨陽就能松快一些了。
”
稻花可沒這麼樂觀:“防住了西遼人,還有西涼内部的諸事呢。
”
古堅:“治理西涼這個可以慢慢來,又不急。
”
稻花想想也是,沒在多說,等古堅去藥房後,她便開始處理府裡的事情。
“顔大哥,這個時候你怎麼在府裡?
”
谷雨從廚房端回稻花要吃的燕窩粥,還沒靠近院門,就看見顔守厚在門前走來走去,一副想進又不進的模樣。
顔守厚看到谷雨過來,猶豫了一下說道:“我聽到一件事,有些拿捏不準要不要告訴夫人。
”
谷雨見他這樣,并沒有詢問是什麼事,而是認真的說道:“顔大哥,咱們做奴才的,就是當好主子的眼睛和耳朵。
”
“事情本身如何,應該由主子來判斷,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本分的事。
像替主子決斷這種事,可千萬不能做。
”
“你這個時候來府裡,可見心裡是覺得應該告訴姑娘的,既然這樣,那你還猶豫什麼?
”
顔守厚聽了這番話,連忙彎身道謝:“多謝谷雨妹子了,是我想岔了。
”
随即,兩人便進了院子。
稻花看到顔守厚也有些意外:“有什麼事嗎?
”
顔守厚見屋裡隻有谷雨和立夏兩人,便将剛剛在衛所聽到的事說了出來:“夫人,這次姑爺去建州衛買馬,西遼商人送了大人好幾個舞女。
”
稻花正在記賬,聽到這話,手中的毛筆頓時點在了紙上,刹那間,賬本上就出現了一團墨點。
谷雨和立夏聽了,那是神色大變。
谷雨看向顔守厚,總算明白他之前為何那般猶豫了,這種事确實不好說呀!
稻花沉默了一下,放下筆,神色還算平靜的看着顔守厚:“你把你聽到的事,不要有絲毫隐瞞,全部都說出來。
”
顔守厚:“......姑爺去建州衛的第二天,魏大人和建州衛指揮使宴請姑爺,當場就将跳舞的幾個西遼舞女送給了大人。
”
“其中一個舞女住進了姑爺的帳篷,姑爺在建州衛的這段時間,一直是那個舞女在伺候。
”
顔守厚艱難的将話說完,然後就垂頭看着地面。
谷雨和立夏兩人對顔守厚說的事震住了,見稻花繃着臉,看不出喜怒的樣子,心裡十分擔憂。
稻花默而不語,神色雖沒多少變化,但是放在賬本上的手卻将一頁紙給捏成了一團,顯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靜。
屋子裡安靜的有些壓抑,好一會兒後,稻花才開口:“蕭烨陽還沒回來,衛所的人怎麼知道那邊的事?
”
顔守厚:“姑爺買了五千匹馬駒,讓範大人先給送回來了,王師爺今天找小的詢問梯田改造的事,便在衛所碰到了範大人。
”
稻花的心已經由初時的震驚慢慢變得平靜了下來,冷靜的問道:“蕭烨陽收舞女雖說不是什麼稀奇事,可你是我的人。
”
“範大人雖是個武夫,可他能坐到指揮同知的位置,絕對不會是個糊塗的,怎麼會大張旗鼓的将這事告訴你?
”
蕭烨陽敢繼續留用範統,一是因為範統對甘州衛有很深的感情,二是因為這人是個磊落的,不會做出賣人這種事。
再加上妻兒老小都在甘州衛,行背叛之事的概率很小。
現在他卻将蕭烨陽在建州衛的事告訴了顔守厚,有着明顯的挑撥之意,這事就值得深思了。
聞言,顔守厚連忙搖頭道:“不是範大人說的,是範大人身邊的親衛說起的,親衛剛說完,就被範大人給斥責了。
”
稻花挑眉:“是嗎?
”沉吟了一下,對着顔守厚道,“你去把那個人找來,我有話要親自問他。
”
顔守厚點了點頭,快速的退下了。
人一走,谷雨和立夏都欲言又止的看着稻花。
稻花此刻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見兩個丫鬟擔憂的看着自己,笑着道:“事情還沒證實前,不要胡思亂想。
”
顔守厚一直到傍晚的時候才回府,隻是面色有些不好看:“夫人,那親衛被範大人罰去馬場那邊了。
”
見稻花沉默着沒說話,顔守厚又道:“夫人,要不小的找其他去了建州衛的人問問?
”
稻花搖了搖頭:“算了,這事到底怎麼回事還不知道呢,咱們打聽太多,讓其他人知道了,指不定會傳出什麼流言蜚語來。
”
立夏沒忍住,擔憂道:“那萬一姑爺真的......看上那幾個舞女把人帶回府來了怎麼辦?
”
谷雨聽了,連忙瞪了一眼立夏,然後看着稻花說道:“絕對不會的,以姑爺對姑娘的用心,怎麼可能會看上别的庸脂俗粉,奴婢看呀,姑爺肯定是在逢場作戲給外人看。
”
立夏也意識到剛剛說錯了話,連忙跟着附和:“對對對,肯定是這樣,姑爺眼光多高呀,怎麼可能看得上西遼的女人。
”
稻花沒理兩人,起身去了古堅的院子。
吃晚飯的時候,稻花對着古堅說道:“師父,我想去一趟建州衛。
”
古堅詫異的看着稻花,神色有些不贊同:“烨陽應該快回來了,你何苦過去,這麼熱的天,你嫌累呀?
”
稻花:“我就想出去看看,老是呆在城裡也怪沒意思的。
”
古堅見徒弟一臉堅持,知道裡面肯定有什麼事,想了想道:“你要去就去吧,隻是得把東籬給帶上。
”
稻花松了口氣:“謝謝師父,您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
她心裡其實并沒有表面這麼平靜,範統隻是斥責了親衛,而不是否認,可見是真有其事,她雖覺得蕭烨陽這麼做肯定有原因,可還是想親自過去看看。
第二天一早,稻花就帶着梅蘭梅菊、以及曹川光頭四人出城了,東籬和顔影騎馬跟在馬車後頭,并沒有一起走。
“姑娘,好像有人在跟着我們。
”
曹川注意到他們一出城門,就有一輛馬車不遠不近的跟在他們後頭。
稻花掀開車簾往後頭看了看,想到顔守厚那般巧合的聽到蕭烨陽在建州衛收舞女的事,凝眉道:“小心一些,我覺得好像有人在故意引誘我出城。
”
聞言,曹川幾人瞬間緊張了。
梅蘭:“姑娘,要不,我們還是回城吧?
”
稻花搖頭:“有人想對我出手,我這次不接招,還會有下一次,繼續往建州衛走。
”她并不擔心自己的安全,有東籬顔影在,護着她逃走肯定是沒問題的。
想了想,稻花拿出座位下的包袱,将準備的藥丸分給了梅蘭四人。
“既然發現跟蹤我們的人了,等會兒找個僻靜的地方,把人抓起來,問問到底背後的人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