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
”雁南歸回頭,輕輕擺手。
伺候的人就退後好遠。
她扶着蘭氏,走到了大殿外頭,坐在廊下:“還有,龍椅上的那一位。
他雖然年輕,可他兒子更年輕。
舒乘風不會允許他到七老八十才退位的。
”
蘭相宜一把抓住雁南歸的手,還沒說話,就被打斷。
“不出十年,太子必然會登基。
那時候,當今是死,是囚,總有結果。
便也報了他刻薄寡恩,欺辱老臣的仇。
”
“姨母,或許這世上,要個公道不容易。
但是狠下心,以殺報仇,卻很容易。
從我算計進太子府那一日,我就從未想過平和。
”
蘭相宜沉默了很久。
很久後,她才道:“孩子,剛才我以為我看見了父親。
”
她眼淚潸然而下。
“父親還在世的時候,常叫我們姐妹去書房。
考校一番後總是歎氣,說我憨厚有餘,聰慧不足。
說妹妹聰慧有餘,狠心不足。
叫我們以後定要守望相助。
”
蘭相宜帶着淚笑了笑:“可回回說完了,他老人家都要歎氣。
我不懂,就問他是不是爹總覺得沒有兒子不好啊?
”
“他老人家就搖搖頭,說沒有兒子,要是女兒厲害些也是一樣的。
可惜我們姐妹兩個,性子都不随他。
”
“那時候我還年輕,你娘更小,嘻嘻哈哈一頓,也就過去了。
誰也沒看出他老人家的擔憂。
蘭家已經是國公,功高,權重。
卻後繼無人。
”
“他擔心自己一旦去了,護不住我們。
因我憨厚,就選了信陽候。
你姨父也是個好性子。
又怕你娘沒着落,選的雁家不如蘭家,但是也有權利。
”
“他老人家臨終,依舊念着我們倆如何。
可惜我們……我不争氣,終究沒能護着你娘。
叫她年紀輕輕,就……”
蘭相宜痛哭起來。
雁南歸沒有攔着她哭,隻是替她抹淚。
她雖然哭不出,可心裡的難受絲毫不少。
“我方才,看你這樣子啊,就想起他老人家。
你是她老人家的外孫女,可你這性子,跟他是一樣的。
要是他老人家還在世,瞧見你,定笑着說一聲後繼有人了。
他老人家最是個灑脫的,一輩子沒有兒子,也沒太在意。
唯獨擔心的是沒人護着我們姐妹罷了。
”
“好孩子,你想做的事就做吧。
姨母隻是擔心你……伴君如伴虎。
今日的太子殿下,焉知不是來日的陛下呢?
”
“無妨,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
”雁南歸笑着挨着她:“我與你們還是不一樣的。
不管怎麼樣,我爹手握重兵。
我大哥也遲早也接了這衣缽。
或許,我真的不能生育,其實也好。
生不生我不在乎。
隻是來了這世上一遭。
不白過就行了。
”
“好孩子……”蘭相宜握住她的手,千言萬語,不知說什麼好。
雁南歸靠着她想,這個姨母,她是發自内心喜歡。
多狠心的人,也喜歡一個對你好,還真心的人吧?
蘭相宜确實憨厚,是個沒太多本事的人。
可她依舊能為了自己那不懂事的外甥女費力去搜集孟家貪污的證據。
那多難啊?
妹妹去世多年,牽扯着宮中,皇族。
可她依舊不遺餘力的照看着妹妹的孩子。
不懂事的雁南歸喜歡她。
中二病又腦殘的雁南寄也喜歡她。
如今的雁南歸,還是喜歡她。
兩個人在寺廟裡用了一頓素齋才回城。
蟬衣也沒急着去說莊子上的具體事情,隻說李老夫人和李氏見了她就很不安。
又說兩個人都病着,尤其是李氏,病的不像樣子了。
蘭相宜聽着隻覺得解氣。
回到城裡,蘭相宜回府去了。
雁南歸送了一截,也就回了太子府,時間還早,就去正院。
太子妃倒是沒見她,隻說知道了,叫她回去歇着吧。
回了霁月軒,更衣之後,雁南歸舒舒服服上了外間的炕上。
此時火燒的正旺,屋子裡暖呼呼的。
“說說。
”
蟬衣應了,将今日的事事無巨細的說了。
雁南歸笑的不行:“好你個壞丫頭,倒也學會吓唬人了。
好得很,就叫她們擔心去吧。
”
“至于李氏……”她輕輕在手裡茶杯的邊緣上用指腹轉了一圈:“這個人啊,還是聰明的。
”
“那……您要用她?
可奴婢看着,就算是您用她,再這麼下去,她也活不了。
您是沒見,她如今瘦的骷髅一樣。
跪下去的時候,奴婢看着她脖子上都沒什麼肉了。
”
“嗯,想必她極其想要逃出火坑吧?
哈哈,真是好笑,沒想到有朝一日,我這個仇人成了她的庇護?
等着吧,什麼時候殿下過來了,我跟殿下說。
”
李氏嘛,作為孟家的妾,說不定還真有用。
孟家那不是二皇子的人麼。
“是,您今兒也累了,要不睡一覺?
”蟬衣問。
“不用,我歪着就好,你去休息吧,今日你不必伺候了。
”雁南歸擺手。
蟬衣應了就先去了。
她走了,降香也去休息半日。
就是落葵和芫花伺候,還有其他人也在呢。
“這也沒幾天就臘月了,過的真快啊。
”
雁南歸道。
“是啊,天越來越冷了。
奴婢今兒去雜物房上領東西,又瞧見丁昭訓的人在那糾纏說是給她們的炭煙大,不好用。
那孫公公說話也損,竟是擠兌的那丫頭哭着走的。
”芫花笑道。
“雜物上的孫公公最會擠兌的。
上回把甯承徽那的人也擠兌了。
不過對上咱們霁月軒,他是不敢的。
”落葵道。
“甯承徽的日子也不好過?
”雁南歸挑眉:“雖說她是庶出,可也是甯國公親孫女。
二房難不成不指着她?
竟也叫她這麼難?
”
“那倒也不至于。
上回是因為别的事,不是要東西。
甯承徽那過的還算好。
畢竟太子妃不能叫她衣食不濟,那也丢人呀。
”落葵道。
雁南歸嗯了一下:“我就說麼。
”
至于丁昭訓,那就真的不用說了。
“對了,最近向奉儀總去夏奉儀那,說是有一回還遇見了殿下呢。
”芫花道。
“呵呵,這是什麼?
争寵的新辦法?
然後呢,殿下被她拉去了沒?
”雁南歸特别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