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辛夷回東宮的路上,正好遇到了進宮的襄王,倆人迎面碰上,蘇辛夷對着他點點頭又,便轉身離開。
太子不在身邊,她這個太子妃當然要避嫌。
襄王凝視着蘇辛夷離開的背影,又想起自己查到的一些事情,眼睛暗了暗,然後才擡腳往玉照宮而去。
***
漳平府。
晏君初看完了蘇辛夷的來信,面色沉沉看不出真實的情緒。
楊津一隻胳膊吊着,看上去有點狼狽,瞧着殿下的神色不太好,他小心翼翼地輕聲問道:“殿下,是不是京中有什麼不好的消息?
”
晏君初沒有回楊津的話,隻是想起尤家……尤家他自然知道的,嫁到尤家的那位姨母……别的不記得了,隻記得她曾說過當初進宮的應該是她。
呵。
晏君初本就冰冷的眸子,此時更像是結了冰一般。
楊津在一旁看着,吓得忙站直了身體,殿下這是氣大發了啊,多少年沒見殿下這麼生氣了。
“楊津。
”
“屬下在!
”楊津立刻身姿筆挺的上前一步回道。
“武安侯府的事情讓你查,你可查過了?
”
楊津立刻點頭,“回殿下,屬下查過了,隻是武安侯沒什麼實權在手,私下裡還真沒什麼違紀亂法的事情,頂多也就是縱容下人,都算不上什麼大事。
”
楊津也沒辦法,武安侯雖然卑鄙了些,但是這人貪生怕死,再加上手裡也沒實權,還真沒膽子做什麼禍國殃民的事兒。
晏君初瞥了楊津一眼,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被殿下這麼一瞥,楊津兩股戰戰,難道自己會錯意了,那殿下是想問什麼?
楊津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殿下讓他盯着武安侯府難道不是查這個?
“孤記得,有幾年武安侯與自己的妹妹沒什麼往來,他們什麼時候又開始走動的?
”晏君初問道。
原來是問這個,楊津心裡松口氣,忙開口說道:“七八年前就開始走動了,武安侯去年還去潞州尤家做客。
”
七八年前?
晏君初抿緊了唇,半晌才笑了笑,“你讓人再去潞州走一趟,細查尤簡,不要驚動人。
”
“是。
”楊津立刻答應下來,“要不屬下親自走一趟?
”
晏君初的眼睛掃過楊津吊着的手。
楊津:……
感覺被殿下嫌棄了。
哎,傷得不是時候。
楊津退下後,晏君初再一次細看辛夷的信,果然,這次他出京之後,什麼魑魅魍魉都蹦出來了。
他一直懷疑自己母親的死因,如今逼得尤氏進京,看來自己的猜測不虛。
晏君初嗤笑一聲,布了這麼久的局,撒下這麼大的網,如今終于看到果實了。
他隻是沒想到,阿沅并不知道這些事情的前提下,做出的決定對他的計劃不僅沒有妨礙,反而推動了别人的腳步。
果然,他們倆人心有靈犀。
晏君初壓下在信中跟阿沅說明的沖動,信件往來,萬一路上出了差錯,就容易走露消息,還是等他回京再說。
這次與鞑靼交手,雖然再次将鞑靼驅逐回老家,但是南齊傷亡也不小,想要恢複元氣需要時間。
晏君初想到這些,深深地吸口氣,轉頭讓人把容王叫來。
容王來得很快,一頭的汗,進門就說道:“大哥,你叫我幹什麼,我這裡正忙着呢。
”
“忙什麼?
”晏君初看着容王問道。
“哎,大哥,你這話說的,不都是你讓我做的事兒嗎?
這會兒你問我做什麼?
過河拆橋也沒這麼快的吧?
”容王就差翻個白眼了,“我已經給蘇翼還有陳伯顔送信,讓他們趕緊将募集到的糧食藥草等物運送過來,這次應該是蘇翼帶隊,陳伯顔會繼續南下買糧。
大哥,我沒想到戰後需要做的事情這麼多。
”
到處都是受傷需要救治的士兵,百姓家的鍋都要揭不開了,有糧食都拿出大部分給守城的将士吃飽好殺敵。
現在夏收因為大戰錯過時節,很多糧食都落在地裡,百姓們每天都要去地裡撿拾落地的糧食。
隻是那些糧食有些已經發芽,有些發黴,能吃的又能有多少。
容王長這麼大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景,想想以前在京城時那奢靡的生活,再看看百姓的日子,他有種難以言說的感覺。
晏君初聽着容王的安排很妥當,這次容王做事确實開始用腦子了,就對着他說道:“如今大戰已經結束,我已經寫折子回京,很快就要帶兵離開。
”
容王大驚,“這麼快?
那漳平府誰來管?
”
漳平府上下官員被他大哥撸到底,就沒幾個能幸存的,現在群龍無首的,大哥走了誰坐鎮?
“這不是有你?
”
“我?
開什麼玩笑,我怎麼能行?
”容王以前覺得自己做太子完全沒問題,現在做個漳平府的知府都不大敢接手,想跟做那是完全兩回事啊。
“有你這個王爺在,漳平府就能穩了,會不會做事沒關系,我會留下人輔助你。
”
容王:……
感情他就是個吉祥物。
“大戰過後百廢待興,七弟,邊關需要你與你的商隊,在朝廷派遣新的官員來接任之前,我希望你能守好這裡,安撫好百姓,盡快重振邊關曾經的繁華。
”
容王嘴角抽了抽,他大哥對他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這是他能做的事兒嗎?
“大哥,這……”
會不會有點太難了。
“我相信你,七弟,你一定能做好的。
”
容王對上大哥滿含信任與期待的目光,又想想城中缺衣少食的百姓,想想等到救治的士兵,他含淚答應了。
誰讓他是個好人呢。
“我把徐孟恕與武順留給你,這二人一文一武,我也好放心。
”晏君初道。
容王一愣,“武順不是蘇辛……大嫂的人嗎?
”
晏君初就看着容王一笑,“夫妻一體,何分你我。
”
容王:……
不就欺負他沒媳婦嗎?
但是還是好心酸。
就蘇辛夷那麼摳門的人,她的人誰能借來使使,也就是大哥有這福氣了。
還有徐孟恕,徐孟恕好,一肚子心眼,東宮的屬臣,有他在,容王總算是安了大半的心。
魚已經咬鈎,晏君初急着要回京,第二天就要整軍起程。
走的前一天,他讓人把解經略請了來。
解經略沒想到太子會見他,見到太子時還有些忐忑。
“下官拜見太子殿下。
”解經略見到太子就上前行禮。
晏君初看着解經略笑着說道:“今日不論朝事隻論家事,坐下說話。
”
家事?
解經略緊繃的神經更緊了,他可不敢跟太子殿下攀關系。
晏君初瞧着解經略的模樣笑了笑,“說起來當初在旌安府匆匆一見,沒想到後來倒是成了一家人。
”
解經略聽着太子提及旌安府的事情,神色慢慢的緩和下來,那時候他對白薇心存觊觎,但是婚事還沒成,可不是好好表現的時候。
“下官也沒想到。
”解經略琢磨着殿下與他續家事有什麼好叙的,自家也沒做什麼讓殿下不悅的事情吧。
解經略的腦子轉得飛快,又聽着太子殿下問道:“聽太子妃說你與大姐婚後又添一子,恭喜你喜得麟兒。
”
解經略聽着太子一句大姐,吓得差點跳起來,他媳婦是太子妃的大姐沒錯,但是誰敢讓太子殿下認下這個姐姐。
就沒想到殿下這麼随和地就說了這麼一句話,解經略腦子轉得飛快,道:“多謝殿下,多了一個小皮猴,家裡倒是添了很多熱鬧。
”
“是嗎?
孤倒是聽說你的長子可是個非常活潑的性子。
”
解經略的冷汗都要下來了,殿下這是什麼意思,是怕白薇在家裡受欺負?
這誰敢啊。
這要是白薇受了欺負,就蘇辛夷一個人都敢單槍匹馬殺上門。
他怕不是嫌自己命太長了,再說白薇知書達理溫柔和善,能娶到她是自己的福氣,他愛惜還來不及呢。
說起自己的長子,解經略一臉滄桑,看着殿下就道:“殿下,孩子的生母去得早,這孩子在外家呆的時間長,外祖父母溺愛他,這性子就有點不服管。
但是那是以前了,現在有内人教導,再加上有筠姐兒這個妹妹,性子已經改了不少了。
”
“是嗎?
”晏君初笑了笑,“那就好,等以後有時間大姐帶着孩子回京探親的時候,讓她帶上那孩子給我瞧瞧。
”
解經略:……
大可不必了。
說家事,晏君初就沒提政事一個字,小半時辰就端茶送客。
解經略從太子那裡出來後長長地舒了口氣,回到了自己的營地,樊鵬池立刻迎上來,“大人,殿下找你沒什麼事情吧?
”
解經略搖搖頭,“沒什麼事,都交接完了?
咱們什麼時候拔營?
”
“殿下明日回京,至少等殿下離開後。
”樊鵬池說道。
解經略點點頭,“你去做準備,我去休息一下。
”
回了自己的軍帳,解經略躺了半晌,殿下事務繁忙又怎麼會關心他一個駐外指揮使的家事,歸根結底還是因為白薇是太子妃的姐姐。
如此看來,太子妃在殿下心裡還是很有分量的,那他回去說給自己媳婦聽,媳婦也能安心了。
當初辛夷要進東宮,就讓他媳婦擔憂不已,現在瞧着也是一段良緣。
誰能想到啊,殿下的口味如此特别。
妻妹好是好,就是太厲害了點。
不過,與他也沒多大關系,又不是他娶。
***
太子班師回京,容王淚眼相送,看得漳平府僅剩的官員面面相觑。
傳聞容王愛與殿下對着幹,這也不像啊。
大軍獲勝班師回京的消息傳回京城,蘇辛夷長舒一口氣,他看過殿下寫的信,這次雖然勝了,但是南齊的傷亡也不少,不僅鞑靼要生養休息,便是南齊也需要時間安民重建。
邊關重鎮,殿下回來後大約會請陛下調防。
這些朝事蘇辛夷做到心中有數,又去見皇後的時候,就跟她說了容王留在漳平府的事情。
皇後臉色變了變,“他為什麼不能回來?
”
皇後當然希望兒子趕緊回來,邊關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有什麼好呆的,多辛苦啊。
太子都要回來了,他還留下做什麼?
蘇辛夷知道皇後很看重自己的兒子,便笑着說道:“母後,七弟眼看着就要成家立業,等他功成名就回京迎娶新婦豈不是更加風光?
”
皇後瞬間抓住了兩個字,“立功?
”
蘇辛夷微微颔首,“戰後百廢待興,七弟手中又握着父皇讓他領着的商隊,您說這種天大的好事都讓七弟遇上了,還能半途而廢?
回來京城一個蘿蔔一個坑,哪有那麼多的功勞給他,不知道多少人搶破頭呢。
”
皇後聽着太子妃這話有點不順耳,她的兒子還用去搶功勞?
不過,京城立功确實也不容易。
“殿下來信說,讓七弟暫管漳平府,若是能将漳平府治理好,這也能顯出七弟的本事。
父皇知道後,必然會對七弟滿意的。
”
皇後聽着蘇辛夷這話覺得有點道理,但是好像又有哪裡不對勁,半天才想起來,自己兒子哪裡是治理地方的人才,一時臉色就微妙起來。
總不能立功不成,還犯錯吧。
“容王他……”皇後酌量着怎麼委婉的表達一下自己兒子的不成器。
蘇辛夷眼睛一轉,就又說道:“殿下還說,七弟第一次主理一方,怕他忙不過來,就把身邊的徐孟恕留給他,另外又讓武順留下護七弟安危,母後安心就是,殿下都安排好了。
”
皇後:……
就心情很複雜,太子跟她兒子關系已經這麼好了?
徐孟恕她知道啊,太子的左膀右臂,東宮屬臣中有名的智囊。
看着皇後的神色,蘇辛夷這一波給太子刷好感就知道成功了。
做好事怎麼能不留名,殿下不在乎,但是她可不能不在乎。
有皇後結盟,要有足夠的利益拴住她,不然肯定會随時倒戈。
皇後最在乎的便是兒子,好在容王現在與殿下一條船上。
不然事情哪能這麼順利。
皇後的心情大起大落,再看着蘇辛夷覺得比以前更順眼了,便笑着說道:“太子想的周到,辛苦他了。
”
“殿下一向友愛手足,況且七弟素與殿下交好,殿下為他費心也是甘願的。
”蘇辛夷笑道。
皇後很滿意,反正自己的兒子肯定壓不過太子了,那就絕對不能被李貴妃的兒子比下去。
皇後又看着太子妃,問道:“今日武安侯府進宮,你要不要留下?
”
蘇辛夷很意外,沒想到皇後會這樣問她,她當然想啊,就是想要看看武安侯夫人那張臉到底有多厚,才能做出如此令人惡心的事情。
“兒媳若是留下,會不會讓母後難做?
”蘇辛夷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的問道。
“這有什麼,你若想留下就留下。
”皇後也不喜歡武安侯夫人,武安侯夫人可是先皇後的嫂子,她一個繼後對着她總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那兒媳就卻之不恭了。
”
皇後心裡翻個白眼,哼,蘇辛夷這個太子妃真是……算了,她不跟她計較,這會兒心情好着呢。
蘇辛夷就安安穩穩的呆在元徽宮,李貴妃等人來給皇後請安,蘇辛夷今日全程做木頭人,一句話都沒多說。
等李貴妃等人走了之後,皇後看着蘇辛夷道:“昨日李貴妃讓一個貌美如花的小宮女随着襄王回了府。
”
蘇辛夷一愣,擡頭看着皇後,還有這事兒。
看着蘇辛夷驚訝的神色,皇後便輕笑一聲說道:“你看着吧,伏雲肚子裡的孩子八成保不住,這個小宮女就是過去分寵的。
”
蘇辛夷卻覺得事情不是很樂觀,她想了想說道:“伏雲的容貌算不上特别出衆,能如此得寵可不是靠容貌。
”
伏雲的容貌比之蘇辛夷這樣的大美人是有差距,比小家碧玉又美一些,關鍵是此人能如此得寵,她敢肯定靠的可不是臉。
皇後聽着蘇辛夷這話面色有些凝重,“是嗎?
”
這年頭美人不可怕,怕的是美人有心機。
“是。
”蘇辛夷歎口氣,“定安衛回來的路上,兒媳曾與伏雲有過幾面之緣,這女子可不像是漁家女,行事說話很穩當,言行舉止之間也頗有禮數,并不像是鄉下長大的漁女。
”
“你是懷疑伏雲的身世?
”
“并不是,我隻是覺得伏雲的父母能把她教養成這樣,可見是十分用心,既然用心必有圖謀。
”蘇辛夷道。
“這不就巴上了襄王?
”皇後心想這人啊有時候就是命,想當年誰能想到她能做皇後呢,先皇後去世後,都以為陛下會把李貴妃扶正,結果陛下轉頭就選了自己做繼後。
她打從生下來就沒奢望過自己能做皇後,但是既然坐上了就别想把輕易她趕下去。
“母後說的是,可見人有遠見是件好事,伏雲一朝登天,連帶着家裡人都跟着榮耀起來。
”蘇辛夷笑着說道。
蘇辛夷又想起許玉容的事情,許玉容可曾是皇後娘娘的侄媳婦,要是皇後知道許玉容與伏雲攪和在一塊,不知道又會怎麼想。
蘇辛夷是認真想過的,既然這件事情許玉容牽扯進來,那麼束家就有可能扯進來,現在皇後與她一條船,倒是可以借皇後的手讓束家出面,她正好黃雀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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