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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想吃你啊(一更)

辭天驕 天下歸元 9857 2024-10-28 09:53

  笑聲裡,容溥的手已經很自然地搭在了她的腕脈上,同時一顆藥丸也投進了她口中。

  鐵慈:“……哈哈呃。

  入喉清涼,腹内卻流瀉溫暖一線,撫平了她内腑的燥熱氣息,好受了許多。

  鐵慈知道這必定又是好藥,感激地沖容溥一笑,道:“我還真不知道你是醫狂弟子。

  容溥淡淡道:“我自幼體弱多病,好幾次險些喪命,多少大夫都說我活不過十歲。
家族窮盡心力,才求得醫狂出手,說起來也不算親傳弟子,不過師父他老人家需要研究醫術,家族能夠傾力供奉罷了。

  鐵慈點點頭,明白他的意思,說到底利益交換罷了。

  想起自己,一直以來也得師父扶持教導,将來,又要以什麼來回報呢?

  一旁的飛羽看一眼容溥。

  偏心偏得明目張膽,明明自己毒傷更重,藥卻隻給十八。

  二師兄濕淋淋地爬上來,擡腳就沖容溥去了,鐵慈伸臂一攔,道:“師兄,上次我命人研究那種華麗的蕾絲……”

  二師兄頓時忘記了尋仇,一低頭看見自己的禮服都濕了,心疼地坐下來擰水,一邊一臉高冷地道:“既如此,我便不和你們計較了。
蕾絲做出來了?

  “差不多了。

  “務必要做到薄而透明的效果。
”二師兄殷切叮囑,“還有記得給我做三角帽。

  “記得,還得給你找蓬松柔軟的漂亮羽毛。
”鐵慈道,“放心,師兄,一定記得你的毛。

  二師兄覺得這話哪裡不對勁,但對于三角帽的憧憬讓他忘記計較一切。

  忽然那邊一聲驚呼,兩人轉開眼去,就見飛羽坐在地上挪身往後退,容溥愕然,手停在半空。

  飛羽捂臉尖叫:“你這登徒子,看我傷腳也就罷了,為何捋我裙子!

  鐵慈看一眼,飛羽的裙子果然已經掀開些許。

  她的目光落在那烏黑一片的腳腕和鮮血涔涔的刀口,一時隻顧得心疼了,急忙上前撕布給她包紮。

  容溥一臉驚愕,“你……我……我明明……”

  飛羽含淚控訴地看着他,眼底水光盈盈,此時無聲勝有聲。

  容溥:“……”

  懂了。

  這就是個心機表。

  容溥微微皺眉,第一次仔細打量眼前這女人。

  她那敵意何來?

  飛羽卻像受了驚,往鐵慈身後一躲,悄悄和她咬耳朵,“這個大夫心術不正,看你的眼神也甚怪,還是别留在身邊的好。

  鐵慈見她對容溥有敵意,沒來由地心情轉好,聽她這麼一說,心中一動,想着确實和容溥拉開距離比較好,也莫再承他的情,免得将來不好辦。

  便笑道:“想是你誤會了。
容兄不是那樣的人。
”又轉頭對容溥道,“容兄,先前那毒狂大肆放毒,又逢上今日大風,我怕那風把殘毒吹到書院那裡去,所以書院萬萬不可無名醫坐鎮,還得勞你趕回書院,主持大局。
至于我倆,毒傷都不算太重,慢慢将養會好,你大可放心。

  容溥聽她一開口,便知要聽見逐客令,微微垂了眼,原本有心理準備倒也還好,但聽見那句親熱的“我倆”,還是忍不住擡起眼。

  他自認為自己還算了解皇太女,知道她言行決斷又謹慎,心底與人有千萬溝壑,這種親熱的字眼,絕不會随口而出。

  這女子什麼身份?
如何會得太女如此信任?

  一擡眼正看見那女子對鐵慈微笑,一手搭着她的肩,寬大衣袖下露出的雪白指尖,正輕巧地撥弄着鐵慈的發,而鐵慈顯然已經習慣這樣親密的小動作,正專心地半蹲着,替飛羽包紮傷口。

  就,看了很堵心。

  兩個女人也這麼黏糊,黏糊得漲眼睛。

  然而死乞白賴留下是不成的,隻會讓殿下心離得更遠。

  他要留在那裡,長長久久,成為風浪中的中流砥柱,亂濤裡的定海神針,終有一日殿下會明白,一切的嬌媚潇灑,撒嬌賣癡,都抵不過一個能永遠守在身後,長久留在身邊,永遠不會背叛,永遠能夠幫助她穩固江山的人。

  他噙一抹淡而迷離的笑,退後一步,道:“您說得有理。
既如此,我留下藥方。
待到了前方城鎮,千萬記得及時抓藥調養,雖說毒傷不緻命,但毒狂的毒常有後遺惡果,兩位一定要好生調治,不可随意動武,等忙過這一陣,記得給我個下落,我再去給兩位把脈。

  鐵慈便應了,拜托二師兄将他送回去,容溥卻道不必,自己的人想必随後就會找來。
他從容地拂拂衣袖走了,走了一截回頭看,正看見鐵慈将那女子背起,那女子笑着,大袖垂下,捂住了鐵慈的眼睛,鐵慈便打下她的手,卻又将她的手往自己脖子上緊了緊。

  有種渾然天成的親密。

  容溥的目光,在飛羽身上上下流連了幾次,按說不該這樣看女子,但他總覺得哪裡不對。

  一時卻也想不出,看着又堵心,隻得先離開。

  那邊鐵慈不過背飛羽走了幾步,飛羽便從她背上滑了下來,怎麼也不肯要也有毒傷的鐵慈背了。

  她便搭着鐵慈的肩,一蹦一跳地往前走,這般蹦了幾步,二師兄一直在撫平自己衣裳上因水弄出的褶皺,忽然冷冷道:“這般跳着,走到什麼時候?
我來背你。

  鐵慈瞠目結舌,擡頭看天,太陽沒打西邊出來啊。

  飛羽已經一口拒絕,“不要,男女授受不親。

  二師兄氣笑了,一指鐵慈,“他不是男的嗎!

  鐵慈從小男裝,已經扮得天人合一,經常忘記自己不是男人,更不要說她的師兄弟姐妹們,每次見她都是男裝,大部分時候也不記得她是女人。

  所以先前就是鐵慈不打斷,二師兄多半也是來句“這是我師弟。

  飛羽卻格格笑了,一邊笑,一邊把下巴往鐵慈肩膀上一端,嬌嬌地道:“他啊,他不一樣,他是我喜歡的男人。

  鐵慈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她轉眼看飛羽,晨曦裡那人嬉笑怒罵時風情張揚的眉目,此刻卻生出幾分朦胧深秀的韻味,唯有微微翹起的唇,牽一抹既俏又媚的笑。

  叫人想全心全意去信她,卻又怕了她。
不知她是藏了三分真心,還是習慣了歡場留情。

  鐵慈便隻笑,道:“我們兩個,像跳舞似的。

  二師兄撇嘴,冷冷道:“那也是抽筋一樣的迪斯科。

  鐵慈笑道:“師兄你跳舞一向很好,要麼來一個?

  二師兄不說話,跳舞這事,師兄弟姐妹都和師父學過,但是他是其中翹楚,倒數的。

  他天生肢體不協調兼五音不全,用師父的話來說,“瞧着好好一個人,每次跳起舞都讓人想把他送進icu。

  飛羽倒像很有興趣,說要看鐵慈舞姿,鐵慈被纏不過,便教了她幾步舞步,是師傅教過的國标舞,她跳男步,教飛羽女步。

  日光初升,綠草如絨毯遙遙地鋪展出去,兩人在草地上起舞,鐵慈牽起飛羽的手,她靈巧地轉一個圈,衣裙翩然而起,草尖上的露珠便晶亮地潑灑開去,在日光下暈開七彩的光圈。

  草叢裡鵝黃的小花顫顫碎了一地金,再被斂進溫柔落下的裙擺裡。

  二師兄的目光被那裙角牽引着,一直遠到日頭金色的輝光裡去。

  遠處,站在高處的容溥,遙遙看着少年少女牽手起舞的那一幕。

  良久,輕輕咳了一聲,又一聲。

  ……

  出了山谷,到了大路上,有馬車等候。

  師父在全國各地都有産業,鐵慈為了避嫌,平素是從來不過問的,不過她有師父給的令牌,緊急情況下都可以調用。

  原本鐵慈想着去永平府,但是如今飛羽和她都毒傷未愈,直接去和那位女指揮使打交道并不合适,便改道去往東明縣。

  自那日刮大風後,隻晴了半日,随即便連日暴雨,路程也因此耽擱了,滞留在青陽山外百裡的平昌鎮,一邊等雨停,一邊喝藥去毒。

  原本不是必須經過平昌鎮的,但鐵慈讓馬車拐了個彎。

  繞路的原因是什麼,她自己清楚,不過是那日容溥帶回了容蔚的臨别禮物,說是在平昌鎮買的當地特産,鐵慈也不知道自己在疑惑什麼,下意識地就想來确認一下。

  那盒子她後來在路上就悄悄打開了,裡頭是特制的魚幹,上頭還寫着,“給葉十八他姐的弟弟。

  鐵慈就很無語,您這捎回來的禮物,是給我的呢還是給容易的呢?

  看這小魚幹,八成是給容易的。

  就有點不爽。

  她推開窗,外頭雨還下着,飛羽橫陳在榻上,媚眼如絲地招手喚她:“大爺,來啊。

  鐵慈包了這家客棧,飛羽卻纏着要和她一起睡,說自己可以紅袖添香,還可以夜半暖床。
鐵慈可不敢和她睡,硬說自己狐臭腳臭,天天把她往她窩裡趕。

  就這還架不住頭牌有事沒事都賴在她床上,抱着她被子打滾,把她床上搞得像狗窩。

  鐵慈每當這時就開始懷念閨蜜顧小小,心想小小發下豪言壯語要跟來的,到現在也沒成功,不曉得是不是被他爹把狗腿給打斷了,否則有他在,自己的被子保證和豆腐塊一樣,飛羽也一定會被他一天三頓飯暴打不可。

  她自己其實也是個習慣講究整潔的,但懶得和飛羽計較,過去撿起掉下床的被子,往飛羽身上胡亂一裹,鏟垃圾一樣往榻裡一推,自己坐在榻邊,披上外袍。

  “大爺你要出去?
”飛羽從被子裡探出頭來。

  雪白的被角裹着同樣雪白的一張臉,眼睫烏黑濃麗,這個角度看人,勾魂攝魄一般。

  鐵慈捏一把她的臉,笑道:“大爺出去給你找個姐妹來作伴。

  “那我要親自掌眼。
”飛羽也坐起身。

  “好好養養你的腳吧,回頭我帶東西給你吃,想吃什麼?

  飛羽趴在被子上,笑吟吟看她,拖長聲調道:“想吃——”

  她調子拖得長長的,鐵慈等了半晌還沒拖完,懶得再等她,擺擺手跨出門外。

  她出了門,飛羽才停了那拖長的調,挑挑眉,曼聲道:“……你啊!

  ……

  鐵慈去了人流最熱鬧的廟宇處,一般這裡都會停留很多攤販,果然在一座道觀的廊檐下看見了賣那種小魚幹的,是當地特産,隻有本地的河流裡有,也隻有本地人會做。

  那容蔚就确實是回遼東去了。

  證實了這點的鐵慈心情有點低落,坐在一家賣馄饨的攤子前,看外頭大雨傾盆。
聽着來躲雨的人讨論兩日暴雨,橫貫海右的鏡河水面暴漲。
又說漁民們近日好收成,但是漁稅又漲了,有個漁民被水草絆住腳淹死了,家裡依舊無錢發喪等等閑話。

  遠遠地,看見有馬車過來,有人坐在車轅上,捧着個地圖在問路,這種潮濕悶熱天氣,車鍊子拉得緊緊的,想必裡面是不方面露面的大家閨秀。

  那馬車上泥迹點點,車輪磨損,顯然是走長路的外地客,本地的一幫閑漢立即圍了上去,這些大多是各家暗娼寮子的龜公,都是些年老色衰的妓子和地痞混混聯合起來,租個房子,日常拉些人生地不熟的外地客,如一群盤踞在盤絲洞裡的母蜘蛛,探出長長的絲,黏着一個是一個,運氣好,倒也軟玉溫香一夜天,臨走還能剩下條内褲,運氣不好,就此失蹤了也是有的。

  鐵慈是個外地人,前兒剛來的時候也曾被拉過,但是飛羽一探頭,那些人便悻悻而走,沒說的,身邊有那麼個美人,誰還會去逛暗門。

  二師兄卻是經常在外面跑的,當時就彈出一枚碎銀,打破了領頭的腦袋。
用二師兄的話來說,這是對當地的地痞混混們的示威警告,讓他們别以為自己等人是肥羊,就想些什麼歪點子。
老實一邊呆着,大家清淨。

  所以确實挺清淨的,鐵慈目光在那輛馬車上掃過,并不關心這外地人接下來的豔遇,起身回去了。

  走的時候還不忘記給飛羽帶了幾樣小食,油紙包包了,揣在懷中。

  她打着傘,經過那輛問路的馬車,感覺那簾子微微一動,裡頭人似乎輕輕“咦”了一聲。

  但鐵慈也沒注意,闊大的油紙傘遮住了她大半身,很快消失在街巷盡頭。

  回到客棧時,她在廊檐下收了傘,正看見二師兄站在廊檐下,對着一泊水窪搔首弄姿,這家夥今天換了一身衣服,鐵甲長靴紅披風,赫然是師父畫本上的騎士服裝,腰上還挎着西洋劍,手裡還拎着一個巨大的袋子。

  鐵慈停住腳步,心想這家夥閑得無聊又玩起靠絲了,那袋子裡是什麼?
不會是另一套衣服吧?

  二師兄自己喜歡靠絲,還喜歡拉着師兄弟姐妹一起靠絲,可惜師兄弟姐妹們大多數都不給面子,鐵慈性情好,小時候還肯陪他玩玩,大了也就各種謝絕,笑話,那些奇裝異服,動不動露胸口露大腿,這要給别人看見了,彈劾她的奏章能堆滿重明宮。

  她遙遙看着,看二師兄像個花公雞一般顧盼自憐半晌,才拎着袋子溜溜達達上了樓,先往飛羽房間探了探頭,大概是看見沒人,又去了鐵慈房間,站在門口,昂首等着裡面的人招呼。

  裡面的人沒動靜。

  飛羽正抱着鐵慈的被子睡得香,聽見動靜也不理。

  二師兄咳嗽一聲。

  過了一會,再咳一聲。

  半晌之後,他忍無可忍,敲了敲門。

  飛羽這才懶洋洋轉過來,一眼看見門口的人,一怔,下意識去摸刀,随即反應過來這是那個二傻子。

  二傻子顧盼自雄地倚在門口,眼皮耷拉着,問她:“如何?

  “什麼如何?

  “我這身……如何?

  飛羽瞟一眼,點評:“像個甲殼蟲。

  二師兄默然一會,呵呵道:“你們女人啊……”擡手扔過來一個包裹。

  包裹落到床上散開,露出裡面一大堆衣裙,襯裙,紗裙,緞裙,各種絲帶,蕾絲,花帽,皺褶……瞬間将飛羽淹沒。

  她從這一堆亂七八糟的玩意中掙紮出頭,“什麼玩意?

  “穿起來罷。
”二師兄昂着下巴,眼神卻落在她臉上,“讓我瞧瞧。

  飛羽忽然哎喲一聲,從屁股底下拉出一個魚骨一樣的東西。

  二師兄:“這是襯裙支架,可以讓你裙擺圓大,更顯腰細腿長,尊貴柔美。

  飛羽撈起一塊金黃色軟滑的東西,那東西波浪一般垂下來。

  “這是我重金做的假發,燦爛金發,用真正的人發做的,特意從海外搜羅來的。
一般人我不給她戴。

  飛羽點點頭,最後拎起一件,那是一件低領薄紗,穿上去絕對什麼都能看見的紗裙,那裙子背後镂空,無數絲帶縱橫交織。

  “嗯?

  這一聲尾音有點危險,二師兄渾然不覺,點點頭,恩賜般地道:“最貼身的,我比量過你的身形,絕對不差一毫,說起來,你骨架有些太大了,所以更适合這種西洋宮廷風格的裙子,你放心,這絲帶都在後面,等會我幫你系……”

  室内一陣靜默。

  鐵慈正走到側邊樓梯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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