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瞬移又用不了了,鐵慈懷疑自己在聞見老怪味道的時候,已經中毒了。
身後老怪卻也追得沒想象中快,身子在狂風中歪歪斜斜,鐵慈輕聲道:“這家夥好像受傷了?
”
飛羽“唔”了一聲。
鐵慈若有所悟,“你幹的?
這人原本是來刺殺我的?
你提前對他出手了?
所以你也受傷了?
”
飛羽笑而不語,擡手替她把被風吹得遮眼的發撥到肩後。
鐵慈一時心中震蕩,但依舊有許多疑惑未解,隻是此時實在不是交談的時候,她眼角一掠,老怪不知是被什麼激怒,猛然發力,離他們已經越來越近了。
狂風都吹不散那股屍油味兒。
鐵慈此時已經确認了對方的身份,也明白了飛羽選擇頂風逃竄的原因,他們必須占據上風位置,一旦處于下風,那老家夥有一萬種方法把周圍方圓十裡内的人都毒倒。
說起來今日的狂風還是天助,風使老怪無法在空氣中布毒,否則一個照面可能她們就倒了。
傳言裡毒狂醫狂孿生兄弟,一個擅毒一個擅醫,同為江湖著名的“三狂五帝”中的人物。
醫狂還勉強能說一聲亦正亦邪,毒狂就真正是個五毒俱全的壞胚子,據說練毒的方法十分滅絕人性,兄弟倆多年前決裂,互相都險些要了對方性命,因此絕迹江湖,但誰都知道,這樣的人物不會輕易死的,隻是仇家太多,互為掣肘罷了,等到熬死了大部分的仇家,差不多也就可以出來作妖了。
如今這不是被人給從屍油裡挖出來了?
傳說這老怪使毒,防不勝防且不說,他的毒有蔓延性,一撒手便能毒一大片地,全盛時期據說轉眼便能布毒十裡,所經之處雞犬不留。
任你絕世高手,如果眨眼身周十裡全是毒,那也逃不掉。
毒狂的厲害之處便在于此。
但是今天風太大了,逆風而行就像迎面撞鐵闆,鐵慈忽然想起那日沈谧送别沈母時,沈母說近日有不好氣候,如今可不就應上了。
這是巧合還是沈母有些本領?
前方咔嚓一聲,一株腕口粗的樹被風刮倒,鐵慈摟着飛羽一閃避過,擦身而過的時候一腳蹬在樹身上,樹直直向老怪的方向砸去。
這一踢便将老怪阻了阻,已經足夠鐵慈逃走,那老怪卻忽然幽幽道:“她已經中了我的毒,你急着回去給她下葬嗎?
”
鐵慈一頓。
飛羽:“别管!
沒事!
快走!
”
鐵慈沒說話。
飛羽有點急了,“真的,我不怕毒,他毒不死我的,快走!
”
但就這一頓,老怪已經近在咫尺,桀桀怪笑聲裡,手指一彈。
他手指所指之處,一根長長的樹枝滾滾流過一道黑氣,轉眼流至梢尖,整根樹枝都變成了幽藍色。
鐵慈正要落足于這樹枝之上。
飛羽指尖寒光一閃,樹枝斷落,鐵慈腳下踩空,而此時狂風卷起,将兩人往後直推。
那老怪便在身後,指尖連彈,霍霍連響,眨眼之間,他身後的樹上縱橫纏了無數閃着青黑光澤的絲線,宛如一張大網一般在風中飄搖,他自己就像隻大蜘蛛一般,位于這蛛網中心。
狂風呼嘯,那網卻極其柔韌,絲毫不破,老怪大笑一聲,張開雙臂。
此刻狂風迎面而來,背後有老怪和網,兩人前後被包圍,就像自投羅網一般。
往前沖,腳下已經無法借力,鐵慈還摟着人。
往後逃,那網一定沾上就死。
鐵慈刹那間将飛羽拉到自己身前。
飛羽卻猛地扯住她不放。
鐵慈毫不猶豫,伸手一捏她腳踝。
飛羽啊地一聲,渾身就軟了。
鐵慈趁勢将她抱住,後背一彎,連她一起團成一團,然後調整角度,運勁。
她調動了全身真氣,那股原本雄渾光明的真氣在沖擊之下,順丹田運行一周天,猛地一個倒轉,逆行下沖,鐵慈渾身一震,隻覺得如洪流逆卷,巨山倒拔,啪啪啪體内三聲震響,身體忽然輕若飄羽,又重若泰山。
她炮彈一般地向後撞去。
正正對着張開手臂的老怪的方向。
皇太女向來是個狠人,不怕魚死網破。
網不能碰,我就撞你。
死也要拉你墊背。
但是那老東西全身是毒,撞上去必定中毒,所以她得把飛羽先護好。
老怪沒想到世上還有敢往他身上撞的人,還沒反應過來,砰一聲,隻覺得仿佛被山當胸撞上,軋軋脆聲爆竹般連響,渾身也不知道斷了多少根骨頭,整個人斷線風筝般飛出去。
一隻手無聲無息出現,夜色中如霜雪降,橫刀一抹。
一聲慘叫,血色如虹帶飄出。
飛羽在這一霎出刀,一刀抹瞎了他兩隻眼。
他有點可惜。
因為鐵慈擋着,最多隻能傷老怪的眼,否則這一刀該抹了喉,那就一勞永逸了。
老怪噴血倒飛,絲網紛紛斷裂,半空裡下了一場血雨。
他在這一霎半空中翻卷大袖,地面蟲蟻狂奔、長大,樹葉猛地變黑,樹皮不斷剝落,樹枝紛紛枯脆堅挺如刀刺向天空,空中飄開七彩斑斓一條錦帶。
眨眼間此處成了毒域。
飛羽猛地張開寬大衣袖,将鐵慈護在其中。
兩人此刻在下落,飛羽行動不便,鐵慈撞上老怪之後,身子就開始僵直,眼看無論如何也逃不開那一整片的毒域。
忽然一物飄來,通體透明,形如穹頂,如水母如傘一般,猛地罩住了兩人。
與此同時一股逆風吹來,硬生生頂着此刻狂風,将兩人推出數丈,脫離了毒域的範圍。
砰一聲,飛羽和鐵慈摔落,飛羽也不管此刻底下有什麼,立即抱住鐵慈一陣滾,瞬間滾了好遠。
直到她猛地撞上了一雙腳。
那雙穿着白色靴子,上頭卻滿是污泥的腳,立即嫌棄地向後退了退。
飛羽:“……”
您這靴子比我還髒好嗎?
然而她随即便笑了,微微擡起頭來。
此刻漫天狂風,沙石亂滾,她一身狼狽,頭上還挂着草葉,然而那雙眼睛斂星色清輝,澹澹瑩瑩,倒映銀河。
亂發拂動,幾縷掠過微微翹起的紅唇。
俯視她的男子下意識一怔,不自然地轉開目光。
飛羽也一怔。
這家夥,穿得也太奇怪了吧?
隻穿褲子也罷了,褲子怎麼還緊緊地包在腿上?
還隻有半截,小腿上那啥玩意,薄薄的一層紗,茂密的腿毛還總是頑強地鑽出紗縫,上身那件大褂子也奇怪,肩頭的袖子怎麼和鼓了一朵花苞似的,脖子上還套個大餅樣的玩意,看上去讓人呼吸困難,頭發為什麼是卷的,波浪一樣起伏?
她盯着眼前這朵盛開的奇葩,顯然有點接受不能。
那男子被她這麼盯着,先是轉開了目光,又咳嗽一聲,看一眼飛羽緊緊護着的鐵慈,一伸手便要将鐵慈拎起來。
飛羽笑嘻嘻地好似不在意,一柄小刀卻從刁鑽的角度鑽出來,倒削向他的手指。
男子縮手,詫異地瞪她。
飛羽笑道:“看什麼?
看我太美?
”
男子嗤地一聲,正要說話,刀光已經到了他雙眉之間,他隻得再退後一步,皺眉道:“你就是這麼對你的救命恩人的?
”
“恩,你可以提要求讓我報。
人,沒我同意你動不得。
”
男子眉一揚,道:“我偏要動,你能怎樣?
”
他又伸手去拎鐵慈,飛羽一彈指,頭頂那覆滿了的毒的透明傘上,無數青藍色毒液震起,下一刻就要沖男子頭頂落下來。
男子似乎被氣笑了,呵呵一聲,一手拍向那傘,一邊道:“你算什麼東西,管我的事?
這是我師……”
正在這時,鐵慈掙紮出一句話,“……師兄。
”
飛羽:“……”
她隻怔了一秒,随即便十分自然地笑了,手指一轉,挪開了那傘,刀子和刀子一般的眼波也不見了,親親密密地昵聲喊:“師兄!
”
鐵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