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亂了一陣子,宴席終于再次進行。
鐵俨再三要求不必拘禮,最終皇帝高居上座,靜妃鐵慈一側陪坐,其餘人圍坐在下。
皇帝靜妃都笑眯眯地看着幾位有為青年,皇帝是用看女兒的未來輔佐的眼神看的,靜妃是用看未來女婿的眼神看的。
她看又不能坦蕩地看,時不時左瞄一眼,右瞥一眼。
看得戚元思楊一休幾人如坐針氈,不斷悄悄往後挪,直到将容溥拱在了最前頭。
容溥倒是任你目光如電,我自端坐坦然,清澈暢朗之态,讓鐵俨滿意捋須,靜妃暗暗點頭。
那眼神也就越發滿意了。
她看見吃飽了的萍蹤,無意加入衆人話題,在玩那珠串,眉頭微微一皺。
鐵慈說此女可以保護他們,她見了人後是不信的,宮中高手無數,哪輪得到這點大年紀的萬事不懂的村姑。
殿下就是心氣太高,何必總這般辛苦,早日嫁個勢力雄厚的夫君豈不省力。
殿下現在滿心朝政無心婚姻之事,陛下一向寵着殿下也由得她。
但她身為女子,最清楚女子若耽擱了好年華,錯過了好兒郎,那是抱憾終生的事。
容溥年紀比殿下還大一些,也到了定親的年紀,本就該和皇家親上加親,這皇家始終沒個表示,萬一容首輔心裡沒底不願等,給容溥另聘了高門女子也是很有可能的。
這些事,女兒不懂,男人粗疏,是得她做母親的多操心才是。
目光掠過珠串,她心中一動,柔聲對鐵俨道:“陛下今日見這許多少年英傑,定然歡喜,”
“那是自然。
”
鐵俨被靜妃目光提醒,看見萍蹤的珠串,恍然想起今日鐵慈對幾位同窗的招待不同尋常,他理應賜下些禮物才是。
皇帝身邊有專司此職的太監,皇帝賞賜也有專門的規例可循,說聲賞,自有專人把符合受賞者身份品級的賞賜奉上來。
隻是在場的目前除了容溥都還沒有官身,賞賜平平就體現不了重視,鐵俨剛一猶豫,靜妃已經展顔一笑,起身親自跟着太監去張羅賞賜了。
鐵俨和鐵慈都心中納罕,心想這位什麼時候這麼人情練達了?
再一想這位其實也并非不懂人情,隻是想事情總是比較自我比較左性罷了。
這不過是小事,兩人都沒在意,鐵俨親自問了問容溥等人,鐵慈這一年來的曆練,鐵慈在信中說得簡練,報喜不報憂,容溥等人卻也不敢實話實說,都隻簡單說了幾句,容溥最後道:“殿下出生入死,為的都是陛下和大乾江山,我等忠心追随,是為殿下風骨感召,也是臣子應有之義,不敢當陛下賞賜。
隻想請陛下為殿下和大乾珍攝龍體,永為殿下、大乾、及泱泱千萬臣民之倚仗。
”
鐵俨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欣慰地颔首,道:“朕隻此一女,前朝父子相疑,兄弟阋牆,今朝都必不會發生。
朕無需更多子嗣,要的就是鐵氏皇族因無退路而上下一心。
”
容溥隐約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震動,看向這個傳聞中懦弱無用的傀儡皇帝,鐵俨對他微微一笑。
容溥垂目,心想卻原來,柔弱之人也有剛勇内心,皇帝孤注一擲置之死地而後生,亦非常人能為。
鐵氏有這樣一對父女,何來衰敗之說。
聽幾位年輕人寥寥說了幾件事,鐵俨不住唏噓,往日但知道曆練艱難,卻不知道竟這般艱難,他心底愧意更濃,隻覺得此刻安坐享受也是不該,想要和靜妃感歎一句,卻發現靜妃還沒過來,不由心中嘀咕,這是在張羅什麼,這般講究。
過了一會兒,靜妃才姗姗出現,身後跟着一列捧着托盤的宮女。
鐵慈不放心,親自先過去看了看,覺得沒什麼問題,才陪着靜妃一起過來。
托盤上有畫卷,有孤品藏書,有珍窯玉瓷,有宮中上造的鲨魚皮鞘匕首,有紫玉如意。
除了那紫玉如意珍貴一些,也都算是帝王賞賜親近臣下的常規物事。
名家畫卷賞了田武,從此老田家正堂挂上禦賜中堂,當地縣令進門也得下馬,可免了不少盤剝刁難。
孤品藏書給了沈谧,算是勉勵他好生進學之意,鐵慈打算等安定下來,派人好生調查他父親的案子,若有冤屈,給沈家平反才是最大的恩賜。
玉瓷給了楊一休,他老子愛收藏個珍品瓷器,朝中上下都知道,給他拿去修複父子關系。
匕首給了戚元思,武将世家賜這個合适。
東西是這些東西,原本的安排不是這樣,鐵慈重新做了安排。
隻是紫玉如意,靜妃堅持要賜給容溥,鐵慈無可不可,也不至于為這點小事和靜妃争執。
鐵俨見着那紫玉如意,眉頭微微一皺,但此時東西已經奉上,不好說什麼,默然看了靜妃一眼。
大乾皇朝以紫為貴,明黃色下便是紫色,紫氣東來,本身也代表皇族。
而如意更是意義不同。
往上數幾代,皇室賜婚,賜婚聖旨同時是伴紫玉如意賞下的。
隻是這幾代少用了而已。
鐵慈大抵是不清楚這些。
但鐵俨覺得,容溥本就是未來國父最佳人選,提前賜下也無不可。
容溥看見紫玉如意,也微微一怔,看了一眼鐵慈。
這些賞賜鐵慈是親自過目過的,意味着出于她的授意,最起碼也不反對。
那她是……
他面上掠過微微笑意,謝恩接過賞賜。
靜妃容光煥發地看着他,再看看和他談笑風生的鐵慈,越發覺得自己做得對,真是一對璧人。
那邊萍蹤吃飽了,轉過頭來打量這一群人,看了好一會兒,忽然道:“我小姨夫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