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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二百二十五章 我的名字,交你處置

辭天驕 天下歸元 10326 2024-10-28 09:53

  她再次出帳篷時,别人都無所察覺,隻有容溥揚起眼眸看過來。

  她淡淡一笑。

  容溥眼光一掠便察覺了,等到就診的人散了,踱步過來,道:“容兄走了嗎?

  “嗯。

  “你不必憂心他的安全,他這是自己走的,那日去請塵吞天,他曾和對方私下聊過。

  “嗯。

  “十八。
”容溥忽然輕聲道,“以前是我騙了你,現在你想知道他的身份嗎?

  “以前為什麼不告訴我?
現在為什麼忽然又想說明白?

  “以前是我吃醋。
不想你們在一起。
”容溥坦然道,“現在我覺得他的身份和他的立場是個重要問題,如果你一直逃避,也許可能将來對你不利。

  “那就繼續不說吧。
真要不利早就不利了。
”鐵慈起身走開,“我希望聽到他親口告訴我。
不希望聽見任何可能帶有個人立場的建議和勸告。

  容溥凝視她的背影,笑笑,轉開目光,對跟在身後的新收的藥童道:“去,和巴依老爺說,這個病很麻煩,藥非常難尋,要上雪山,下沙漠,在最苦寒的地方去尋,讓他做好花一半家産的準備,另外還要多備些燕窩雪蓮人參做配。

  說着他随手在地上翻了翻,拔出一截當地常見的苦棘草根,去給巴依老爺配那“上雪山下沙漠在最苦寒地方耗費很多精力才能配到的靈藥”了。

  ……

  裘無咎的大軍被迫離開了大營,去往王城找大王子的麻煩了。

  鐵慈聽見這個消息,擡腳就去了翰裡罕漠。

  戚元思已經帶了一批書院學生等在那裡,往翰裡罕漠西北方向走上一天,會看見一座灰色的石山。

  在山的縫隙裡,能看見一條細細的灰黑色,泛着油脂光澤的小河流,那河很臭,學生們看見卻兩眼放光。

  書院有教實務之學,學生們雖然大多沒見過,卻能猜出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猛火油。

  也就是石油。

  石油很早就被發現過,也被用來照明,作戰,甚至入藥。
但是那時候人們隻能采集流在地表的石油使用,直到數百年前,出現了石油采集的機器,利用牛力拉動機器,鑽頭可至地下數百丈,在川南等地發現也發現了石油礦藏,開采量得到了不小提升。

  但因為大乾所産石油不算多,一旦開采也是朝廷管制,主要用在軍中配備。

  現今在翰裡罕漠發現了石油,學生們都很是欣喜。

  鐵慈也是聽塵吞天說了看見地下有黑水,便想到了石油。

  不僅有石油,還有……

  她目光落在遠處的雪山。

  在很久以前,還在禦書房讀書的時候,她喜歡對着輿圖想象大乾風物。

  輿圖之上,各國之間界限分明,隻有一處畫着一道虛線,圍住了一片淡黃色的區域。

  她問父皇,為什麼會有這虛線。

  父皇說,這是表明大乾曾經擁有,後來分出去的疆域。

  虛線隻有一處。
就是翰裡罕漠。

  父皇說那是因為前朝某皇帝無能,為了安撫桀骜的邊遠小國,将他認為遲早會沙化的翰裡罕漠送了出去,百年之後那裡果然成了沙漠,因此大乾也沒想着再弄回來。

  父皇還很驕傲地說,所幸國土完整,山河未分,他這個皇帝也不必承擔太重的大一統的壓力,隻是如此,将來史冊之上,難免也少幾分開疆拓土的光彩。

  她當時聽着,隻覺得,父皇好像太沒志氣了點。

  分出去的為什麼不拿回來?
就因為似乎沒用?
可沒用那也是自己的國土,憑什麼要給那些小崽子。

  就算沒有被分裂的國土,如果那些外境的小崽子們不乖,把他們收歸自己國土,不就是開疆拓土了嗎?

  就不說外境小崽子們,本國遼東燕南,嚴格意義上,也不算自己的了啊。

  當真要等到人家獨立,自個才去義正言辭地譴責嗎?

  可惜她被牽絆住,首先得為保住皇室而努力,否則依她的性子,早就安排上經略燕南遼東了。

  書房一席笑言,說者無心,聽者無意。

  這次她選擇西戎,踏入翰裡罕漠,也有親自考察的意思。

  現在看來,此處給了她很大的驚喜。

  學生們叽叽喳喳在說如果此地有石油礦,該如何開采,如何造機器。

  鐵慈當初借着山長給的挑選曆練生的權限,讓沈谧做了手腳,選出來的都是優秀且擅長實務的,大武小武就很喜歡研究機器器械。

  戚元思在那潑冷水,說西戎經濟民生遠不如大乾,想要當地造鑽機很難。

  田武說可以聯系大乾商人提供零件。
取出油來售賣就可以幫呼音解決軍費。

  楊一休大搖其頭,說問題最關鍵在于,造成了機器,開鑿了油井,這油井歸誰?
歸了西戎,幫西戎人解決軍費,我們成了什麼?
石油賣給大乾還是遼東?
無論怎麼賣,被發現了都是叛徒細作的死罪。

  衆人頓時沉默。

  本身現在做的事,換成狄一葦就不能做,一不小心就是通敵。

  鐵慈身份特殊,心懷天下,才敢在江山輿圖之上做加減。

  可她畢竟還沒奪得朝堂掌控權,步步艱危。

  自古太子最艱難。

  鐵慈聽他們讨論,心情好了一些。

  她最喜歡的就是年輕人心系民生,縱橫捭阖,在為家國和大業的拼搏中不斷碰撞出思想的火花。

  有思考才有進步和未來。

  才能出更多人才,造福大乾,不枉她把人帶出來的曆練之意。

  至于對錯,沒那麼重要。

  她笑一笑,沒回答衆人的疑問,指着遠處的雪山,道:“翰裡罕漠還有一樁好處,誰可以答得上來?

  衆人一時懵然,良久之後,戚元思試探地道:“雪山腳下的平原?

  鐵慈贊賞地看了他一眼。

  戚元思被看得有點懵。

  皇太女雖然親切大方,但其實看誰都眼神澄明,很少帶個人情緒。

  尤其對他,那更是不假辭色。

  他自己也無話可說,畢竟前科累累,人家不計較已經算大度。

  如今被她這樣的目光瞧着,他忽然便心間暖熱,湧起許多豪情壯志來。

  原來,被她看重或期待,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有點理解了容溥的執着。

  她不同尋常女子,如大海寬廣,盛放得下男兒志向。

  追随她,也是在肯定自己。

  他的笑意柔潤了些,侃侃而談,“雪山腳下那片平原,我聽我父親說過,常年被洪水沖刷,很是肥沃。
還很靠近咱們邊境。
因為被沙漠隔着,又沒水,西戎人又不擅耕作,平白荒廢了,如果能有水……如果能有水……”

  他停下,遙望着雪山。

  “如果能有水,發動百姓墾荒,那裡就會成為萬頃良田。

  “可是這水……從雪山引下來嗎?
法子好是好,但是需要大量的人力,還需要非常精密的計算……”

  “我記得戚兄是書院數學學得最好的學生。
”鐵慈拍拍他的肩,“這重任就交給你了。

  戚元思給她這一拍,又懵了,糊裡糊塗地接受了這個任務。

  楊一休笑嘻嘻看着,心想很好,大佬又收了一個前未婚夫。

  “恭喜殿下得良才,恭喜良才遇殿下。
隻是在下提醒一下,先前那個問題還沒解決,墾荒墾出來算誰的?
咱們幫忙喂養别國百姓嗎?
殿下打算帶着我們投奔西戎嗎?
這好像有點不值啊。

  他說得玩笑,衆人神情卻凝重。

  跟随鐵慈是信任太女,這是一路從書院至邊關,種種事件中鑄就的信心。

  但不代表沒有底線和界限。

  适當幫一下西戎同窗,攪合一下渾水,為未來鋪路是可以的。

  養虎為患是不行的。

  鐵慈隻笑了笑,道:“準備好去王城吧,鑽油的機器隻能在王城解決,正好也探聽一下王城的情況。

  她轉身下了山,在山腳下遇見了餘遊擊,他帶着幾個士兵,神情嚴肅地看着她。

  鐵慈微微皺眉。

  “葉辭,你要幫西戎開采猛火油嗎?

  鐵慈心想還不止這個。

  “你昏聩了。
”餘遊擊失望地看着她,“上次我就和你說過,你這樣可能會牽累指揮使。
幫西戎打仗也罷了,還可以說攪混水。
幫他們采油算什麼事?
敢情日後西戎百姓的吃喝還要你操心?
不怕别人說你要做西戎的王嗎?

  鐵慈笑一笑,耐心地道:“自然不會為他人做嫁衣裳,稍後我會和鷹主談判,我們助他拿下西戎,他把翰裡罕漠給大乾,這是一塊好地方啊,不能放棄了。

  餘遊擊瞪大眼睛,不認識般上下看鐵慈。

  “你好大口氣。
”他道,“什麼時候盛都子弟也能一言定國土了?
這是你我能摻和的事嗎?

  “哎你說什麼呢?
”戚元思快步過來,面沉如水,“我輩志在天下,操心國事怎麼了?

  “兵者将者刀,是不能有自己的想法的!
”餘遊擊向來脾氣不錯,此刻眼見書院學生竟然像被葉辭洗腦一般,這般膽大包天的事兒也敢做,頓時有點急了,“你們不要跟着葉辭糊塗!

  戚元思向來公子哥兒脾氣,冷笑道:“也不知道是誰真糊塗。
鼠目寸光。

  “好了,别吵,餘遊擊……”鐵慈想着既然這樣了,莫如便将身份說了吧,也好讓餘遊擊安安心,畢竟隊伍分裂不是好事,“其實我是……”

  “管你是誰,都不可狂妄如此。
你志在天下,也不能拿指揮使的性命玩笑!
”餘遊擊退後一步,道,“葉辭,我信你并無異心。
但是我不能和你一起行走了,我怕這樣下去,會害了指揮使……對不住,後會有期。

  他轉身一招手,那群士兵便默默跟在他身後,向着翰裡罕漠的方向離開。

  戚元思氣得扔掉了手中的鋤頭。

  鐵慈追上兩步,卻被楊一休拉住,小圓臉低低道:“這幾日我瞧着他們呢,聽見有人撺掇餘遊擊,說你對書院學生特别照顧,動嘴皮子的都書院的,苦差都他們的,日後回了大營,叙起功來,大家怕也是撿剩飯吃。
莫如自己分出來單幹,也省得功勞被人吞了……十八,人心這東西,一旦有異,不是輕易可以攏得回的,咱們身在異國,幹的也是刀頭舔血的生計,這種心思歪了的,走了就走了吧。

  鐵慈看着那一串遠去的小黑點。

  書院學生武力不強,她帶着是來長見識的,日常自然也和他們更親近些,卻忘記了士兵們對于功勳的渴望。

  斥候任務沒做,卻跑去幫西戎人,士兵沒有大局觀,他們隻看眼前得失,能忍耐到今日發作,已經算是厚道了。

  楊一休既然這麼說,那就确實不能追回來了。

  人心啊,果然還是最複雜的東西。

  鐵慈歎口氣,轉身上馬,又趕回了呼音的大營。
呼音和鷹主正在吃飯,一人喝一碗沒有肉的羊肉湯,一個巴掌大的馍餅一分兩半一人一半。

  最近糧食緊張,軍營中從上到下,供應都減半。

  往年這時候,西戎是靠部分農耕,秋季儲備,邊境通商和大乾支援熬過冬天的。
今年就算有大乾支援,那也隻會在大王子手裡,鐵慈懷疑,如果不是自己這批人在軍營裡,呼音早就帶人去劫掠邊境了。

  看見她進來,兩人齊齊将那巴掌大的馍餅推向她。

  呼音看一眼鷹主,鷹主看一眼呼音,呼音站起來,說一聲吃飽了去會議,便走了。

  鷹主戴着他那個欲蓋彌彰的福娃娃面具,坐在那裡看着她。

  鐵慈在他面前坐下,開門見山地道:“你想大家都吃飽飯嗎?
想沒有糧食後顧之憂地打敗大王子嗎?

  鷹主眼中燃起希望的光。

  “我要瀚裡罕漠。

  帳内陷入沉默。

  鷹主自然明白這一句要,份量重比千鈞,那就是版圖割讓,疆土分裂。

  哪怕翰裡罕隻是一片西戎人用不上的沙漠,那意義也不一樣。

  君不見當年把翰裡罕讓出去的君王,遺臭于史冊。

  鐵慈并不着急,這是大事,她會給鷹主考慮的機會,她起身正要走,聽見身後鷹主沉聲道:“好。

  這下鐵慈倒訝異了,眨眨眼回頭,正撞上鷹主的眼眸。

  他眼眸沉沉又熱烈,也像積澱了一泊猛火油,看着死水微瀾,實則轉瞬便可燃沖天大火。

  那眼神隻牢牢鎖在她身上。

  他道:“翰裡罕漠是給你的,隻給你。
我要以後翰裡罕所能擁有的任何物事,都必須以你我名字命名。
否則,我甯可陪着大軍一起餓死。

  鐵慈第一反應是心虛。

  聽他口氣,對于翰裡罕漠裡的寶藏,并非全然無知。

  那她趁火打劫,他也知道了?

  心虛轉瞬即過,她道:“一起命名?
那你的名字呢?
鷹主嗎?

  他道:“我的名字,就交給你處置。

  鐵慈又是心間微震。

  他這是什麼意思。

  不過在皇太女看來,名字都是代号,這麼輕飄飄的要求,不答應待何時。

  她展顔一笑,“成交。

  “說要瀚裡罕漠,也得等你先成了王。
為了翰裡罕,為了兩國交好的未來,為了安甯的兩國邊境,我現在就去一趟王城,給你弄死烏梁合。

  ……

  赤雪自黑暗中睜開眼。

  滿頭冷汗涔涔。

  她剛才似乎做了個噩夢,一睜眼卻立即忘了個幹淨,隻是驚怖的感覺猶在,靜夜裡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

  她手按在自己的脈門上,依舊沒有把出什麼來。

  那日她喝了崔轼的湯,從此心間便罩上烏雲,她懂一些毒術和醫藥,回去之後就給自己催吐,開了清毒的方,每天把脈,卻始終沒有什麼意外,這簡直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

  崔轼那個惡心東西,那日還叫她晚上去他帳篷,赤雪倒是去了,卻故意發聲讓哨兵發現,軍營是不能随意串門的,當即便有将官過來呵斥一頓,崔轼悻悻也便作罷了。

  但赤雪總記得崔轼看那将官的眼神,陰沉黏膩,如一條在泥漿裡扭動的蛇,讓她想起便心頭惡心,這幾日都沒睡好。

  外頭忽然有些動靜,她翻身起來,大營還在沉睡,巡夜的哨兵成列走過,腳下未化的積雪咯吱微響。

  火光幽幽映照着低矮的帳篷,遠遠看去像一大片靜寂的墓地。

  然後她就看見一大片黑雲從地平線上挪移而來,前方轅門和瞭望塔上似乎有哨兵被驚動,但是那群人很快就進了大帳,一路向主帳進發。

  赤雪的心砰砰跳了起來,正要出去,蓦然被人捂住嘴,她反手一個肘拳,那人哎喲一聲低呼,她才聽出是朝三。

  朝三在她耳邊噓噓吸氣,“别發聲,别出去……外頭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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